而且看裴汉这架势,似乎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等许陈开口解释,裴汉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让我查的事,问过了。”
“昨夜子时前后,衙门里没人外出。”
“附近街坊我也差人去问了,都说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就是寻常夜晚。”
裴汉的语气平铺直叙,像是在汇报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
许陈听着,眉头却微微蹙起。
没人外出?街坊也没察觉?
那昨晚的飞剑偷袭,还有那残留的微弱蛇妖气息……
难道真是那蛇妖故意为之?
但怎么说他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在一天夜晚要来拿他的命啊。
就像是再嚣张的妖怪都不会任性到这种地步吧,再说这蛇妖还是个有计谋的。
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刻意引导,却又找不到明确的线索。
他正沉吟着,裴汉却又突然换了个话题,眼神里带着某种意义上的坚决。
“对了,你去风月楼,是想去找谁?”
许陈被他这跳跃性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许陈?找谁?
看着许陈脸上毫不掩饰的茫然,裴汉眼中的探究似乎更深了些,但随即又像泄了气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他不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
“走吧,去楼里坐坐。”
说完,也不等许陈回应,便自顾自地转身朝着衙门外走去。
许陈站在原地,看着裴汉的背影,心头的迷雾更浓了。
这家伙今天是怎么回事?
奇奇怪怪的。
虽然满腹疑虑,但他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暮色渐沉的街道,走向那灯火阑珊之处。
春风楼依旧热闹,靡靡之音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进了熟悉的雅间,姑娘刚沏上茶水就退下了,只有俩人相对而坐,气氛却无端有些沉闷。
许陈端起茶杯,心思还在昨夜的偷袭和裴汉反常的态度上。
裴汉则望着窗外摇曳的灯笼,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心中都是波涛汹涌,只不过在意的并非同一件事。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许大人!裴大人!”
门外传来一个衙役略显焦急的声音。
“总督大人回来了!刚进城,传话让二位速去南门迎接!”
总督回来了?
许陈和裴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但两人依旧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快步赶往南城门。
果然,远远地,便看见城门处灯火通明,一队风尘仆仆的官差护卫着一顶青呢轿子缓缓驶入。
总督掀开轿帘,露出一张略带疲惫却依旧威严的面孔。
他目光扫过前来迎接的众人,最后落在许陈和裴汉身上,竟是温和地笑了笑。
“不必多礼了。”
总督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走,回你们常去那地儿,我正好有事要与你们细说。”
他竟是直接揽过两人,示意他们同乘自己的马车,径直又往春风楼而去。
再次回到那间雅间,总督屏退了左右,亲自给两人斟上茶。
门被关上的瞬间,整个雅间的四面八方却是被团团围住了,随从没一个敢怠慢的,都严阵以待,屏气凝神的盯着外面,确认目光所及之内不会有人听见里面三人的对话。
“这次离衙这么久,是有件大事。”
总督放下茶壶,刚刚笑着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上面,要改制了。”
“所有在册的道门中人,往后不再像现在这般散于各地,需统一前往中州官办的‘玄学院’进修一门新学。”
“学成之后,再由中枢统一调配,分派至各州府县衙,定品叙职。”
总督顿了顿,看着两人脸上的惊愕,叹了口气。
“主要也是因为近些年,各地修行者良莠不齐,滥竽充数者众,更有甚者借着道法名义招摇撞骗……滋生祸端。”
“上面是想统一管理,统一标准,正本清源。”
“我这次去州府,便是提前得了消息,去了解具体章程,也顺道为打探一二。”
总督看向许陈,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这新学内容繁杂,涉及符箓、阵法、丹药、堪舆等诸多方面,考核极严。”
“我知你天资聪颖,但毕竟时日尚短,若无准备,届时考核怕是难以通过。”
“我这里提前弄到了一些相关的基础典籍名录,你可按图索骥,先行研读,早做准备。”
“否则,一旦考核不过,轻则延误叙品,重则……怕是连这碗饭都吃不上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许陈心中激起千层浪。
改制?统一进修?重新调配?
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要离开雀台镇,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了点……
“总督大人,此事……已是定局?”裴汉沉声问道。
总督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千真万确,文书已在路上,不日便会昭告天下。”
“我当时听到,也着实震惊,但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许陈沉默片刻,将昨夜遭遇蛇妖偷袭,以及之前斩杀千年鬼魅的后续简要说了一遍。
总督听完,眉头紧锁。
“蛇妖之事,非同小可。若能确认是它所为,待我上报之后,或可请动‘镇妖司’的前辈出手相助。”
“至于那千年鬼魅……”
总督脸上露出一丝赞许。
“你小子,倒是关键时刻真的从来不掉链子啊……”
“此事我上报后,上面对你斩除此等大妖颇为嘉奖,特意着我带了些东西下来。”
说着,总督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推到许陈面前,眼睛微微弯起来,眼角的鱼尾纹被挤得明显。
许陈接过,打开木盒。
里面并非金银俗物,而是静静躺着三样东西。
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赤红、隐隐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圆润珠子,在漯河打开的一瞬间,扑面的暖意就涌了上来,并非实质,却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一本封面泛黄、材质似金非木的薄册,封面却被黑色的墨水晕的满满当当。
还有一张安安静静躺着的,绘制着繁复银色纹路的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