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汉赶到乱石坡时,闻到的,就是要让他几乎窒息的血腥气。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屠场。
层层叠叠的狼妖尸体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骇人的小丘。
地面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粘稠得如同沼泽。
断肢残骸散落各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臊臭与铁锈味混合的气息。
裴汉站在坡地的边缘,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经历过厮杀,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带队围剿过作乱的妖群。
可这样单方面的、彻底的、仿佛碾压般的灭绝场景,他却是从未见过的。
在这里,他感受不到任何激烈搏斗的痕迹。
而更像是……一场高效的清理。
他能辨认出一些妖物尸体上残留的气息,那无疑属于许陈。
只是……这成果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吧。
一个人,真的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覆灭了整个狼妖族群?
怎么做到的?
裴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许陈的实力,似乎又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暴涨了……
这种力量,以及运用力量时所展现出的冷酷,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敬畏,甚至是一丝……恐惧。
他仔细查看了片刻,除了死亡,这里再无其他线索。
许陈早已离去,没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裴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动,转身朝着雀台镇的方向回去了。
衙门内,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
裴汉走进前厅,拦住一名正要出门的衙役。
“许大人呢?可曾回来?”
那衙役一愣,随即就连忙躬身行礼。
“回裴大人,许大人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不过他没在衙门停留,直接回府邸去了。”
回府了?
裴汉眉头微蹙。
处理完狼妖巢穴,不回衙门通报情况或安排后续,反而直接回家了吗?
他到底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许陈的府邸内,一间静室之中。
许陈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内敛,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的身前则静静悬浮着那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土黄色光晕的丹药。
这丹药的形成过程确实太过诡异,不合常理的气息到处乱飞。
但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却是实实在在的。
富贵险中求。
他不再犹豫,决定吸收。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大地般的能量瞬间充斥他的身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初始的温和感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那股能量便猛然爆发,化作汹涌澎湃的洪流,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刺疼。
这股能量带着狼妖特有的狂野与土行精粹,远比寻常吐纳修炼得来的真元要霸道得多。
许陈眉心微跳,心神却是沉定了,立刻运转功法。
他体内的真元迅速集结,开始引导、炼化这股外来的狂暴力量。
真元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股土黄色能量流,如同水磨工夫般,一丝丝地将其打散、提纯、吸收。
经脉被这股力量撑得微微发胀,杂质被真元强行剥离、排出,留下最精纯的土行本源能量。
丹田内原本平稳旋转的气旋骤然加速,中心处仿佛出现一个微小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炼化后的能量。
每吸收一丝,他丹田内的真元就凝练一分,根基也随之稳固一分。
不过这个过程却并不轻松。
即使许陈的控制力极其精准,神念牢牢锁定着每一缕能量的动向,也难熬的紧。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外来的能量终于被彻底炼化吸收。
许陈体内奔腾的真元缓缓平息下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瓶颈似乎松动了一丝。
虽然距离真正的突破还有距离,但这次意外的收获,无疑让他向着更高的境界迈进了一小步。
神识也变得更加清明,感知范围略有扩展,对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捕捉得更加敏锐。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许陈睁开了双眼。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真元流转顺畅,力量感充盈。
走到窗边,他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草木的清新。
一阵风吹过,书桌上的一叠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
其中一张折叠的纸页飘落到了地上。
许陈弯腰捡起。
纸上是一列名字。
是他刚刚从衙门取来的清单。
大部分是衙门里的胥吏、衙役,还有几个镇上的头面人物。
其中几个名字上面,划着清晰的横线。
那是他今天简单交涉后,初步排除嫌疑的人。
大部分只是窝里横,欺软怕硬不务正事的酒囊饭袋,不是好种、但绝没有成为“内鬼”的魄力。
而目光顺着名单往下,落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
是许灵灵。
她没有被划掉。
许陈的眼角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舞台上那个完美得不像真人的橘儿。
还有后台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睛,突兀彻底的转变。
毫不犹疑的说,直觉告诉他,许灵灵身上的变化,绝非寻常。
甚至可能与眼下雀台镇发生的诡异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的名字没法被划掉。
而时间已经很紧了,总督马上要回来,支线的死线很紧,他必须去找到她,确认内鬼嫌疑中她的名字能名正言顺的被删去。
于是他将那张名单重新放回桌上,眼神变化。
……
风月楼那扇描金绘彩的大门半敞着,像一只尚未完全苏醒的巨兽的口。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狂欢后的余烬,浓郁的脂粉香混杂着淡淡的酒气。
许陈站在门口略微停顿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大堂里已经有伙计在洒扫,搬动桌椅发出轻微的声响。
赵妈妈正站在一处花梨木的算盘桌后,眉开眼笑地拨弄着算珠,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满面红光。
看到许陈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更加热切的笑容,像见了移动的金山。
“哎哟!许大人!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的声音尖细,带着刻意的讨好,快步迎了上来,身上绫罗绸缎摩擦。
“是来找我们橘儿姑娘的吧?哎呀,您可真是有眼光!”
“昨儿您可也瞧见了?我们橘儿那叫一个艳压群芳!现在啊,整个雀台镇谁不知道新花魁的大名!”
赵妈妈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对于那个同样死在风月楼的春杏,她却连半个字的提及都没有,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许陈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嗯,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