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光？”谭设君诧异的转过身来，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错愕。
“你怎么在这？”
慕光淡淡的注视着他，手中的饭盒轻轻摇了摇，“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不是说在派出所里审学生吗？谭队。”
谭设君以拳抵唇战术性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
“两个小屁孩有什么好审的……”他装模作样的抬起脸，磨蹭着下巴，“话说今天晚上月亮真圆。”
慕光抬起头看了看糊成一片的夜幕，面无表情道，“是啊，圆的和天空融为一体。”
谭设君：“………”
谭设君：“咳咳，别说那个了，来，小灵通，来看看这个。”
谭设君自然而然的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就近的一处树坑下。
校园中随处可见种植着柳树的树坑，无比和谐的镶嵌在路面中央，让整个校园显得生机勃勃——前提是它的土壤颜色没那么诡异的话。
慕光垂眸凝视着那隐隐渗出深红色的土。
“看出什么端详没有？”
谭设君问。
慕光直起身来，瞳孔幽静如湖，他只吐出了一个字。
“血。”
谭设君点点头，将手插在腰上。
“这棵树下藏着尸块。”
原本象征着生命的树木下埋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白日里来来往往经过这树坑的学生们不知道，深埋在土地中盘旋的树根竟缠绕着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同学的尸体。
“不仅仅是这，宿舍后山，食堂的厨余垃圾桶，甚至是教学楼中的公共厕所，全都发现了尸块。”
慕光抬起眼来看他。
谭设君语气沉稳，带着一副淡定的表情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调查组正在地毯式搜索学校的人造湖，但我们相信，这座学校里某些还未搜查到的角落藏着更多那蕊的尸块。”
慕光眸色轻轻一晃，“已经确定碎尸属于那蕊了？”
谭设君摇摇头，顺手从一旁一个警察手中的托盘中取出一袋被透明塑料袋包裹着的证物。
“还没有做过DNA检测，但情况八九不离十，那蕊遗体除去头颅以外消失的其他部位，有很大一部分都藏匿在这座学校里。”
谭设君举起证物袋，慕光看到那被薄薄的塑料紧紧包裹着，还残存着碎肉和血迹的胸针。
尽管已经沾上了血污和泥土，但那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的质地仍然无声宣告着它的价值。
这枚昂贵的胸针，是那蕊的代名词。
慕光闭了闭眼睛，道，“还有多久才能搜完？”
谭设君转头打量着偌大的学校，“其实已经七七八八搜的差不多了。”他冲着那个锦鲤游动的人工湖一扬下巴。
”喏，分选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厨余垃圾中的骨头还有点麻烦，其他的就剩这个湖了。”
慕光盯着湖水中不明所以游来游去的鱼群，眼波闪了闪，和波光粼粼的湖水交织在一起。
“不用再打捞这个湖了，直接把水抽干，清理一下水底淤泥，里面应该有比较大型难以分割的骨头。”
谭设君一顿，“大型的骨头？”
慕光敛下眸子，眼里不知何时笼罩上一层暗色。
“单纯的尸块投入水中会由于浮力浮起，就算包裹上了石头之类的重物，也会被嗅到肉味的鱼群扯开，能缜密的将尸体分尸，藏到不同地点的凶手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更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人来人往经过的学校湖水中飘起诡异的肉块。”
谭设君不明所以，接着道，“那大型骨头打捞不是一样的吗？干嘛要大费周章的抽干湖水？”
慕光低低的应了句什么，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谭设君没听清，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慕光抬眼正正与他对视，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像压抑着怒浪的海，比夜色还要幽深。
“太慢了。”
慕光冷淡的说。
“什么太慢……”谭设君先是短暂的怔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哦哦，你是说咱们明天就要护送任务对象登机了是吧？”
谭设君安抚性的拍了拍慕光肩头，神色镇定安然。
“没事，还有调查组处理这个案件，打捞人工湖可能的确会慢一点，但他们会负责的，咱们等不及也没关系，他们会把调查情况实时反映过来的，你就放心吧。”
慕光摇了摇头，眸色黑沉，藏匿着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是我们等不及。”
慕光神色不变，道，“是那蕊等不及。”
谭设君愣在原地。
青年忽然幅度很轻的笑了一下，幽暗的眼底中仿佛深埋着无数条暗河，他的视线重新落在谭设君手中那个证物袋上。
“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是怎么抓住那两个装神弄鬼的学生的吗？”
慕光指尖在虚空中点了点被包裹在塑料袋中的胸针。
“虽然我也赞同这些碎尸的确来自那蕊，但我和你们的判断标准并不一样。”
青年黑棕色的瞳孔中带着深究，他一字一顿道，“那个装作鬼魂的女学生身上，带着和这个款式相同的胸针。”
慕光抬起眼来，同谭设君四目相视。
对上那双昏暗不明的眼眸，谭设君忽然想起。
慕光的视力其实并不算好，甚至已经够得上要戴眼镜的地步。
那么，一个在光线充足的白天都看不清东西的人，又是怎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教学楼中准确无误的识破那两个高中生的诡计的？
“没错。”
青年低笑一声，“我就是通过在黑暗中反光的胸针，确定了那名女学生的位置。”
慕光的神色重新恢复了冷漠，“所以说，谭队，你把他们俩放跑的还是太早了。”
青年单手插着口袋，语调意味不明，“把他们再叫回来审审吧，我想他们，尤其是那个女生和那蕊之间还有更深的联系。”
谭设君敏锐的觉察到了青年话语中的一丝不对。
“你不去吗？”
慕光沉默了一瞬，将手中的饭盒递给他，他转过头，视线久久停留在高大的教务楼上。
“不了。”
青年说。
“我还有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