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走出宿舍门，摘下手套。
“尸体头颅已经腐烂发胀，眼部唇部颜色发黑，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可能已经渡过了巨人观时间。”
渡过巨人观。
换句话说，那蕊已经死了起码十天了。
谭设君深深皱起了眉头，一个正值芳龄的小姑娘，尸体被拆的七零八落塞进宿舍里，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整整十天。
就算人缘再怎么不好……这话有点说不过去。
“谭队，有个学生说要见你。”
调查组的一名警察走过来说道。
学生？
谭设君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意外，他转头重新将视线投回那扇窗户。
下课铃声尚未响起，但背着大包小包的学生已经开始三五成群的离校。
长河高中本来就在假期时间违规补课，如今学校里出了命案，教育局的调查员闻着味儿就快追过来。
学校经不起新账旧账一起算，校领导短暂的开了个会，赶紧临时给学生放了寒假。
“估计是有什么线索。”
慕光意有所指的道。
腐烂的尸体被从抱枕中挖出来，空气中的尸臭味浓郁的令人作呕，谭设君转眸看了一眼宿舍，抬手捏了捏眉心。
“别让孩子过来，找个空教室，我过去找……”
“等等，你不能过去！哎！”
话未说完，便被另一串急匆匆的脚步打断，众人转身看去，只见空荡荡的走廊中间站着一个与周槽格格不入的少年。
——其实也说不准究竟是谁格格不入。
说实话，与这一众扛着设备的警察相比，还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和学生宿舍更搭调一点。
毕竟宿舍里不应该弥漫着尸臭，毕竟刑侦组的刑警不该出现在校园。
谭设君冷下脸审视着一旁呆若木鸡的调查组，声音有些烦躁，“谁告诉他我在这儿的？不知道案发现场要保密吗？”
“你就是这里官最大的吗？”
那学生先刑警们一步开了口，他神色紧绷，说出口的话是与年龄身份毫不相符的刻薄。
慕光轻轻挑了下眉。
贸然闯进女生宿舍的高中生长着一张格外熟悉的脸——竟然是不久前被教导主任随意拦下的那个男学生。
还不等谭设君发作，那个学生再次语出惊人。
“我在三天前看到过那蕊。”
五分钟前法医才做出的判断犹在耳旁，这一句话可是实实在在让在场的警方都瞪大了眼睛。
死者头颅都烂的发黑了，哪来的三天前见到过？难不成是受害者头七回魂学校闹鬼了吗？！
谭设君神色彻底严肃下来，他盯着男学生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一挥手。
“跟我过来。”
……
空教室显然是泡汤了，于是谭大队长退而求其次挑了个没人入住的空宿舍。
谭设君身高腿长，一身冷硬的制服衬得他整个人锋利冷肃，如同一刃精铁，他随意扯了把椅子坐在房间中间，硬生生把女生宿舍坐出了审讯室的效果。
“叫什么名字？”
“且咏志，和那蕊同一个班。”
“扰乱警方侦查是要进拘留所的。”谭设君慢吞吞的说。
男学生打断他，“我确实在三天前见过那蕊，教学楼的热水室里，我看到她拿着空杯子去接水。”
调查组来的时候就确定过，女生宿舍楼这一层的热水器损坏，而负责的宿管阿姨还未来得及报修就被抱枕中的眼球吓进了医院。
男学生眼神坚定，不似有假。
“那蕊家里很有钱，向来不愿与我们这些人为伍，她会在校服上佩戴一些价格昂贵的限量版配饰，所以我绝对不会认错。”
谭设君定定的打量着他。
……证词有几分道理，但可惜没有证据。
他递了个眼神，与他配合默契的穆晖立马心领神会推门出去查监控。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光忽然问道。
“你见过那蕊，那为什么在我询问的时候不说实话？”
且咏志神色闪躲了一霎，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
“我不想惹麻烦。”
慕光笑道，“回答警察的问题也敢撒谎？”
且咏志皱起了眉，转过脸来盯着他，死鸭子嘴硬。
“你当时也没有穿警服，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警察？”
高中生的声音算不上好听，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不过这副足够出众的容貌却足以补足这个缺点。
没错，就和这所中学的其他学生一样，且咏志也有一副不错的相貌。
不知道这所中学用了什么法子，一所高中搞得跟艺校一样，学生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凝视着这张漂亮又刻薄的脸，慕光笑了笑，移开视线，没再为难小朋友。
“今天就到这里吧。”谭设君站起身，他想点烟很久了，顾及到这还有学生，几次把烟盒从口袋里摸出来又按回去。
“你的证词我会向其他老师和学生核实，到时候会有警察……”
且咏志又一次极其不礼貌的截断他的话头，“别去问他们，你从他们身上问不出什么的，你要相信我。”
不让找人核对？
谭设君眉眼间隐约流露出些许不满，他正要开口，却听慕光问。
“什么叫做‘从他们身上问不出什么’？”
青年的眼睛亮的像黑暗中的星星。
“你为什么断定这所学校的师生不会配合警方？”
且咏志卡壳了，他视线闪躲。
“……他们不会跟你们说实话。”
慕光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睛中有不知名的神色一晃而过，半晌，他眼中的冷意褪去，似是嘲讽的一笑，道。
“他们不会说实话，那你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撒谎的人会说？”
“你！”
少年满眼惊愕的盯着他。
慕光唇边牵起个讽刺的弧度，起身叫人强行把且咏志送了回去。
午后的阳光从空宿舍门口一路蔓延到走廊上，无声无息的爬上了青年漆黑的裤脚。
“小灵通。”
身后有人在叫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光顺从的转过了身。
谭设君叼着忽明忽暗的烟蒂，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他狠吸了一口，将燃尽的香烟取下来。
“你又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