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透明的白光打亮慕光清秀俊朗的半张脸,半晌过后,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将手机屏幕亮给穆晖。
“的确不是为了考大学。”
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慕光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穆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那上面赫然呈现着。
“喜报:长河高中升学率突破97%!”
字体红色加粗金色描边,旁边还加了两个放鞭炮的插画,显得好不喜气洋洋。
但穆晖的视线却落在了手机角落里,慕光调试的那个缩放模块上。
“长河高中贫困生屡屡退学,原因为何?”
“长河高中毕业生留学人数突破新高。”
“长河高中与娱乐经纪公司联动。”
“长河高中扶贫困难学生规定引发热议。”
“练习生实习,馅饼还是陷阱?”
……
穆晖的目光划过一件件引发争议的话题,最终落在一幅在网址中沉淀了许久,时间线已经拉长到了近十年前的宣传海报上。
“《长河高中免费实习生海外留学》”
穆晖颤栗的瞳孔落在青年脸上,慕光冲他轻轻一笑。
“明白了吗?”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的他指尖苍白如雪,莹莹光束之下甚至能隐约看见血肉里的毛细血管。
慕光回头用手指点了点那个还在选修艺术鉴赏科目的教室。
“这所中学呈现极为罕见的两极分化,并不是通常意义上以学生成绩划分的那种。”
他笑了笑,神色中带着点说不出的玩味。
“高强度的半封闭式管理,上的却是并不重要的课目,我不认为这样的教育方式能够在严格的高考中卷过其他中学。”
青年的笑容终于落了下去,他垂下眸,透过走廊的栏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座宽阔又极具建筑美学的学校。
“品德,成绩,知识,思想……在这所学校中,能够衡量学生价值的不是以上所罗列的任何一项。”
“这所学校里判定一个人的标准只有一个——金钱。”
有钱的学生在高中毕业之后,直接在学校的帮助下签完海外留学镀金。
而没有钱的学生,要么在学校的逼迫和强压之下选择退学,要么走进学校撒了蜜糖的陷阱。
以练习生的身份签下隐藏不合理条约的合同,将这些尚未步入社会的孩子以留学的名义委托给经纪公司,拿着那些并没有任何含金量的课程掩人耳目,将贩卖人生自由的条例活生生的合理化。
或许只有等到那些高中生们步入异国他乡,发现等待自己的不是温馨和睦的校园,而是练不完的歌,排不完的舞。
直到他们的青春都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上荒废殆尽,最后背上一笔天文数字的解约金或赔付款。
——所谓的免费练习生海外留学,不过是将这些走投无路的孩子逼进成年人的圈套。
那97%的升学率榜着学生的命跟自由,怪不得那么高。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穆晖脸色苍白的问。
“毁了这些孩子的人生,又往经纪公司投入这么大一笔资金,校方图什么?”
慕光沉思了一下,将视线从那些漂亮精致的建筑物上移开。
“当然是有利可图的,一百个学生里面能捧红一个,那那个人就相当于林青山,至于剩下的九十九个……”
慕光浓密的睫毛压下眼底那片黑沉沉的冷意,他轻描淡写道。
“熬到他们耗不起的时候,不是还有一笔违约金吗?那些公司赚的就是这个钱。”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慕光喃喃自语道。
“或许这和案件嫌疑人有关……”
畸形的教育环境,培养出畸形的树苗。
倘若死者那蕊就属于两极分化中赋予的“那一阶级”,那么将这个校园霸凌者,由加害者转为受害者身份的人,或许可能就藏在另一阶级之中。
“慕哥,就算长河中学已经和那些娱乐公司签署了协约,我们也不能放这些孩子不管,我们……”
慕光回过神来,正好看到穆晖紧张而又局促的神色。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慕光的身高比穆晖略微高那么一点,于是便顺手拍了拍小警察毛茸茸的脑袋。
“没说不管。”
慕光背过手去,将那个伪装成普通搜索软件的APP退出。
他宽慰道,“只不过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头顶温和的重量一触即离,等穆晖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光里就只剩下了青年的背影。
慕光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耳朵里。
“快走吧,队长要等急了。”
……
谭设君真的已经等急了。
他单手叉腰,紧皱着眉头盯着宿舍楼窗户,嘴里叼着的烟灭了一根又一根。
听到楼道的脚步声,他才烦躁的转过身来,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三百米的路走了二十九分钟,你们是爬过来的吗?”
“谭哥,不好意思,我们……呃……”
天大的消息也不能当着东家的面说,穆晖撇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校领导,将解释的内容又咽了回去。
他最终也只是干巴巴的低下脑袋来了一句。
“对不起,谭队,没有下次了。”
冷面阎王不为所动。
“五千字检讨,下周一交。”
慕光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他没事人一样的站在一旁,抬眼打量了下谭设君身后那间血淋淋的宿舍。
“发现新东西了?”
谭设君盯着他看了半响,目光扫过青年脖颈上愈合的疤,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的惩戒措施来。
不过好在没人对他这明目张胆的偏心眼表示异议,谭设君解释道。
“法医找到了一些沾着受害者血液的布料,估计是在行凶之后处案发现场时擦拭血迹的。”
慕光蹙了下眉。
“没有发现其他尸体残骸?”
谭设君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抱枕的体积不小,但也无法容纳一个临近成年的女孩尸体。
为了防止后续程序问题,该辖区的法医当着谭设君的面解剖了那个藏尸抱枕。
但除了一颗完整的头颅以外,就只剩下了一些难以处理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