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闪烁着刺眼白光和颗粒感极强的像素的监控屏幕上。
那个苍白的青年的身影,已经彻彻底底从季霄视角中消失了。
季霄咬紧了牙齿。
“慕光的离开不会是毫无缘由的,他要去哪?”
郁仪眼中沉寂着冷静,他神色镇定的道。
谭设君烦躁的敲了敲脑壳,他紧紧皱着眉头,闭上了双眼,道。
“很难说,毕竟慕光从来不向我们透露有关于他自己的任何事。”
郇诚抬起眸来看向他,他抬手轻轻磨蹭了一下下巴,露出沉思状。
“狙击手……自首……”
郇诚眼中逐渐浮现出一层疑虑和浅浅的怀疑之色,他低着眸,喃喃自语道。
“郇法医,你说什么?”
季霄抬起脸问他。
郇诚神色微微一顿,随后他抬起眼眸,缓缓开口道。
“我在想,慕光是在听说了那个袭击了他并杀害鬲宵晖在狙击手自首后的消息,才突然离开的。”
郇诚的语速有些迟疑,他带着些不确定的推理道。
“而在此之间,他都一直很配合医生的治疗,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征兆……”
郇诚闭了闭眼眸,随后,他重新睁开那双瞳孔中闪烁着锐利和冷静光芒的眼睛,肃穆道。
“所以——”
季霄眼底浮现出一层精光,他刺猬般的黑影直愣的短发,不羁的刺向天花板。
年轻而强壮的警察扶撑着桌子抬起头,开口接上了郇诚的话。
“慕前辈是因为知道了狙击手的消息才离开的。”
季霄的声音浸透着冷意。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医院监控室门口的夏岱渊忽然出声道。
季霄一愣,转过头看去。
面容俊朗的医生正披着那件熟悉的白大褂,他脊背挺拔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正抬眸看向他们。
夏岱渊年纪不过三十几岁,但长期高负荷的手术和工作强度已经将他的眼角,挤出了细小的皱纹。
但他身上那股无时无刻都做好了抢救病人,与死神抢夺生命的准备,而提起来的挺拔的精神气。
还有那双永远坚毅而冷静的双眼,和令所有人都击腕感慨的高超医术。
却足以让人忽略他身上这无关轻重的,小小瑕疵。
夏岱渊迈开长腿,走上前来。
由于此次事件的主人公身份的特殊性,监控室内的无关人员,甚至,包括几名安保在内,已经被全部遣散。
此时此刻,顺安市人民医院的监控室,仿佛是易了主。
偌大的监控室内,仅有市局的几个警察站在这里。
分明这间房间内已经没有了夏岱渊的下属。
但或许是当惯了领导,夏岱渊身上,那股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上级的气息。
还是不由得让纪律严明的警员,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为他腾出一条道来。
夏岱渊仰起脸,他微微眯起了眸子,注视着面前巨大的监控屏幕,道。
“我在这行干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从病房窗户出逃的患者。”
远不能达及出院程度的患者在病房里消失了,作为主治医师的夏岱渊,无疑是要承担责任的。
但此时夏岱渊的声音中却没有任何被慕光造成影响的怨言。
他缓缓叹了口气,微微合上了双眼。
侥幸般的感慨道。
“还好是二楼……”
季霄一怔,但还没来得及感慨他的大度,边听夏岱渊接着道。
“不过……犯人被捕不是好事吗?慕光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突然离开?”
季霄表情一顿,他这才反应过来。
夏岱渊只是一名说不普通也不普通,说普通也普通的外科医生。
谭设君言简意赅的答道。
“因为那个所谓自首的狙击手只是个幌子,真正策划出这一系列犯罪事件的罪魁祸首,还另有其人。”
蓝的发黑,深不见底的深海里,毫无疑问,还隐藏着一条口中布满利齿的大鱼。
夏岱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微微垂下眸子,浓密漆黑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眼底那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夏岱渊低声道。
“不惜带着尚未痊愈的身体,也要翻窗离开……”
夏岱渊凝视着巨大监控屏幕的瞳孔忽然微微一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骤然抬起眼眸,注视着屋内的警察们,意有所指的的道。
“慕光……会不会是去收网了?”
谭设君一愣。
阴险狡诈的大鱼甩出了傀儡,但远在岸上,相隔于水面的垂钓者却垂下了钩子。
——如果鱼已经咬钩,那下一步,不就该收网了吗?
季霄神色难以置信,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道。
“去收网?这怎么可能?”
有能力聘请狙击手,在国境线内杀人,袭击警察。
并且明目张胆的把狙击手推出来挡枪……
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犯罪分子,有七成以上的可能性都远远的躲在国外。
国境线内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寸土地,都是警察所驻守保护的地盘。
哪个精神状态正常的人,会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夏岱渊所提出的这个猜想实实在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毕竟不是受过专业的培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夜夜都在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的警察。
夏岱渊即使是经手过再多的与公安有牵连的病人。
也终究不能和这间监控室中集聚的,市局的精英人才并论。
但显然,没有人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尽管有些匪夷所思,但季霄还是冷静下来,理性的分析了一下夏岱渊所提出的这种情况。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道。
“夏主任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小。”
季霄解释道。
“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除非幕后黑手是个完全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疯子,否则现在这个时间点,犯罪嫌疑人大概率不会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之下。”
季霄此言不无道理。
社会恐慌的愤怒刚刚平息,俗话说枪打出头鸟。
如今这个情况下,一直藏匿在阴影处的犯罪嫌疑人很大一种可能上,都只会躲在安全的地方窃笑。
毕竟,会有哪个正常人会一边承担着法律制裁的压抑,一边跟个心理变态一样,乐意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呢?
季霄表情凝重,他接着说道。
“大家都是生死相托的同伴,慕前辈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要瞒着我们。”
季霄抬起那像狼一样闪着光的眸子,道。
“不谈所有天花乱坠的戏剧可能,他今天不告而别,如果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那就是事态紧急到已经容不得他再和我们商量。”
季霄的推论严谨,层次清晰。
但谭设君的脸色却沉的像冰。
这一幕都落在郇诚眼里。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事实上,就在刚刚赶来的路上。
郇诚接到了法医工作室内传来的通知。
护城河畔那句无名男尸的尸体已于今日早上七点火化。
分明作案凶手未抓到,但受害者的尸身就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不过郇诚却理解这是为什么。
在河里泡了数日,护城河畔那具尸体在捞上之前 ,就已经腐烂到了一种令人难以直视的程度。
警察局的太平间不是墓地。
一直在停尸房里冻着也不是办法。
在综合考量了各种因素之后,上级还是决定将这具尸体火化。
也算是让死者入土为安。
于是,等到他们接到通知的时候。
手里拿到的,就只剩下那具浮尸的DNA以及相关样本了。
所有的事情都积压在一起,简直压的谭设君喘不过气。
但木已成舟,作为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谭设君还是有最基本的判断事情轻重的能力的。
谭设君幅度很轻的点了点头,他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谭设君,抬起脸仰视着,那面不断循环重播慕光离开的病房录像的巨大的监控屏幕,严肃的道。
“毕竟就算他打报告和我说,以他现如今那个身体状况,我也不会批准他参与行动。”
夏岱渊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
眼瞅着季霄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由于此事并非的专业领域,夏岱渊也拿不准十足的自信。
他沉思了一下,语气中似乎带着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
“那我们现在……”
“——叮铃铃铃铃铃!”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硬生生打断了夏岱渊还没说完的话。
谭设君紧锁着眉头,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人,随后接起了电话,道。
“吴骥?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吴骥还处于消息闭塞的状态中,他显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谭哥!”
吴骥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些惊喜和兴奋。
“护城河畔那具浮尸的身份确认了!”
谭设君瞳孔骤然一缩。
“身份确认了?”
谭设君眼中划过一丝惊愕,他难以置信的道。
郇诚的表情和他一样震惊。
调查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收获。
结果今天早上刚刚火化尸体,下午就仅靠着那些留存的样本,追查到了这具浮尸的身份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