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句青忧仍然不愿放弃的讲。
“那就换一个人,我去想办法联系我的学术老师,虽然他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但如果我开口的话,他一定会帮忙的。”
句青忧还在试图跟他讲道理,想要提醒对方,他的身体问题有多严峻。
“慕光,心理疾病不能拖,趁现在还有希望赶紧治疗吧,再拖就来不及了。”
青年静静的注视着那个多彩的转盘。
——参与奖。
像是预料之中,慕光闭目轻轻一笑。
已经来不及了。
他松开口袋中的U盘,一点一点从那个抽奖转盘上移开视线。
“句青忧,你是在哪里读的书?”
句青忧一愣,尽管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毫不隐瞒的回答道。
“意大利,怎么了?”
下一秒,他又像是恍然反应过来一般,以为对方是在对自己搞的心理学导师感到不信任。
“不用担心,慕光,我的老师虽然性格有点子大,但是他专业能力很强,治疗过很多类似你这样的患者,那些患者都没有复发过,还是有希望的,他一定能够帮……”
“句青忧。”
慕光淡声打断了他。
那声音清冽冷漠,尾调中加杂着些许疲惫和嘲讽。
句青忧顿了顿。
就像早都有所猜疑一样,慕光问道。
“你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句青忧摸不清头脑。
“爱曼纽.亚瑟力特.琼.李。”
慕光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那双清凌的瞳眸间明晃晃的含着点自嘲的意味。
爱曼纽.克里斯丁.琼。
这个家伙的性格果然一如既往的自大傲慢,竟然只在名字上做小小的变动,就敢堂而皇之的跑到大学里面当导师。
现实就是这么荒谬和残忍。
命运分开的路像是带着诅咒意味的衔尾蛇。
在此刻达成了恶毒的闭环,将这个原本就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人牢牢堵死了来路。
那个被他亲手开膛破肚的国际通缉犯,竟然是救他的唯一希望。
电话另一头似乎也觉察出了青年情绪的不对劲,句青忧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紧张。
“慕光,慕光?你还在听吗?”
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慕光却还是点点头。
“在,我在。”
他语调上扬,仍然带着闷闷的笑意。
像是感觉讽刺。
像是感觉荒唐。
句青忧疑惑不已。
“你突然怎么了?”
慕光弯了弯眉眼。
“句青忧,我看你是当私人侦探当上了瘾,你那个专业课导师有多久没有联系过了?”
这时间确实久了去,句青忧先前未调查许氏一族的事情跑回了国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暂停了学业。
此时青年突然问起,他一时竟然想不起有多少个日夜没有见过导师。
听到手机那边的沉默。
慕光轻声笑了笑。
“我不了解意大利学校的审核机制,跨境案件也需要时间过度衔接,但相信你们学校那边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
青年像是凌驾于世间所有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他语气不急不缓的道。
“去查查吧,句青忧,你的老师估计早就被停职了。”
句青忧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慕光一剪寒瞳冷淡如冰,他几乎有些轻蔑的道。
“爱曼纽.亚瑟力特.琼.李,原名爱曼纽.克里斯丁.琼,是近期隐蔽了消息,但曾经活跃于人口走私犯罪的国际通缉犯……”
句青忧的眼睛随着青年的话语一点一点睁大。
慕光抬起头,黑棕色的双眸中映出一轮并不圆满的残月。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
但他却仍然被过去的余孽牢牢网在原地,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朝新的开始迈出哪怕一步。
慕光冷酷无情的对句青忧下达了最后的审判,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同时,他也是我处理的上个案件的嫌疑人之一,已经被我亲手处决。”
电话被仓促的挂断了。
窗外残镜高悬,而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市局大厅,此时只孤寂的传来电话一声声忙音。
………
放假的时间总是像开了加速,过得特别快。
市局放的少的可怜的新年假期里,大家该走亲戚的走亲戚,该拜年的拜年。
几乎剩不了多少休闲的时间,就到了休假的时刻。
河冰渐融,慕光也在夏岱渊的监督下终于拆了石膏。
医院耸立在最后一场倒春寒里。
夏岱渊收起那些被用过的纱布,垂眸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关节能动吗?”
慕光活动了一下手腕,却抿着唇一言未发。
手腕关节的每一次转动都干涩无比,像是生锈了很多年的零件,已经伤到了根本。
夏岱渊叹了口气。
“以后不要提重物,你这骨头碎得跟3万年前的草履虫化石一样,得慢慢养。”
夏岱渊目光落在那升起一道疤痕的苍白皮肤上。
他指尖检查了一下上面凸起的增生,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这是,在后续处理的时候,我明明缝了美容针。”
慕光身上的伤疤多了去了,他本人显然对着一道小小的疤痕并不在意。
青年淡淡移开了眸子。
“我是疤痕性体质。”
夏岱渊有些诧异。
“你这样的体质伤口恢复的可会比常人相对慢不少,你平常就没有注意过吗?”
慕光勾起唇角,无所谓的笑了笑。
“当然注意过。”
慕光患有洁癖,基本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追求完美的理想主义者。
他穿的衣服永远干净整洁,指头尖儿沾上一点泥都得赶紧去找水龙头,半点灰都受不了。
这样一个连外在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本身不在意?
夏岱渊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洁癖的事情,不由的多问了两句。
“你是什么时候有洁癖的?”
慕光沉默了一会,仿佛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知道,好像是突然有一天就有了,又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严重。”
严重到什么地步呢?
严重到他不能和任何人直接接触,他在外开门的时候碰不了门把手,上了公交车下不了决心去扶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