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先生,别把警察当傻子,人在做,天在看,就算天一时没有看见……”
谭设君嗤笑一声,斜眼对一旁的吴骥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还有顶头上司的儿子在看。”
络腮胡男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谭设君懒得再看他,他给吴骥使了个眼色,招手叫了个调查组的警员过来。
谭设君收起电脑,抬手推开房门,在离开前转过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位好好配合警方调查,我就先失陪了。”
嘎吱一声,房门关上。
几乎在踏出房间的一瞬间,谭设君的脸色就冷下来。
“林青山有消息了吗?”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吴骥摇摇头,“还没有,我已经向市局发了邮件报告,支援小队正在搜查。”
谭设君烦躁不安,抬起手掐了掐眉心,“穆晖呢?伤的严重吗?”
吴骥再次摇了摇头,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情绪,“医生来看过了,说是轻微脑震荡,近期都不能参加任务,必须休息。”
谭设君眉头紧皱,低声骂了句脏话。
“真是草了,到底是谁疯了敢在警方眼皮子底下绑人?”
吴骥沉沉的盯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谭哥,慕光那边回消息了吗?那张黑卡的事……”
早在一回到公安局吴骥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谭设君。
任务对象被绑架,刑侦大队警员受伤,具有作案嫌疑的学生及其家长拒不配合调查……事情积压之多,竟然让谭设君一时将慕光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谭设君一顿,抬臂重新掀开电脑,他嘴里叼着烟,眉头锁的死紧。
“那张黑卡的事确实蹊跷,我先让他回来,等事情结束了,必须好好问个清……”
冷风从半开的窗户渗进室内,公安局走廊中严肃冷硬的声音忽然停下,吴骥不明所以,他刚刚摆出来的那副少东家的架子早就随着凉风烟消云散。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谭设君电脑上的内容,吴骥微微蹙眉,奇怪道。
“谭哥?”
谭设君的手指僵在电脑上,眼见半天没得到回应,吴骥忍不住凑近两步道。
“谭哥?怎么了,慕光回什么了?”
谭设君没有说话,他极为迟钝缓慢的将电脑翻转朝向吴骥。
几乎在目光聚焦于电脑屏幕上的一瞬间,吴骥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睁大了。
慕光的回复只有简单扼要,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短短两个字,附加一个定位在导航上的地址。
导航地图上冒着蓝光的标点晕染了下方击打的冷硬字体,如同发出讯息那个人本人一样冷静理智。
那两个字倒映在吴骥瞳孔中,所预指的对象不言而喻。
慕光说。
“救人”
………
是雪夜,温度低的惊人,漫天大雪铺天盖地的笼下来,遮蔽人的视线。
季霄眯起眼睛眺望远方被大雪笼罩的城市,手中的对讲机发出滋啦滋啦的播声,他将对讲机靠近唇。
“坐标刑侦大队季霄,机场三点钟方向没有异常状况,未发现任务保护对象踪迹。”
对讲机那头滋哩滋哩回了句什么,不仅没有按要求重复,连声音小都的几乎听不清。
季霄皱了皱眉头,犯了脾气正想骂人,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
“季霄,这才隔了多远距离?你就非要用对讲机交流?”
作战皮靴踏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在脑后响起,听到了格外欠扁的语调,季霄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是谁。
“不是自己的地盘,说话当然要按程序来。”
季霄面无表情的说。
“哟吼,你也知道这不是你负责的辖区啊。”
身后那个懒洋洋的家伙故作惊讶般夸张的笑了一声。
“那你还大冬天的跑到我们这边小队凑什么热闹?”
季霄翻了个白眼。
“关你屁事。”
身后人也不恼,呵呵笑了两声,吊儿郎当的将手搭在季霄肩膀上,他手臂忽然,毫无征兆的用力一收紧,将季霄甚至扯的不住踉跄两步。
那人凑近季霄耳边放低了音量,神神秘秘道。
“承认吧,季霄,你就是为了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前辈来的。”
季霄那双绿色的眼睛几乎在黑夜中要反光了,他猛然一挣挣脱了束缚,挥手就是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向身后人面部。
那人动作相当敏捷,几乎在季霄绷紧手臂肌肉的一瞬间便轻车熟路后撤两步,他闪过攻击,还不忘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嘲讽两句。
“哦哟哦哟,发这么大的火啊?你也太看重你那个宝贝前辈了吧?”
季霄绿色的眼睛跟狼一样,在黑夜中亮的像两盏鬼火,他指着那人,一字一顿道。
“不准拿慕前辈开玩笑,乾天亦。”
身穿隶属刑侦大队支援小队警服的年轻人不以为然笑了笑,露出一口鲨鱼般稍尖的白牙。
他单边挑了挑眉毛,眉骨上金属色的冷光一晃而过,乾天亦露出个玩世不羁的笑容。
“你脾气怎么比上学的时候还大,说两句就不高兴。”
他没心没肺的再次厚着脸皮凑过来,歪歪头,眼神带着一丝戏谑的玩味。
“别生气嘛,我就是好奇你口中那个慕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我们凶名赫赫的季大校霸训的跟条狗似的。”
季霄咬牙切齿,“乾天亦,不想我把你那眉钉扯下来就闭嘴。”
乾天亦一脸无所畏惧摊摊手,他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
他抬手摸着眉骨上凸起的金属物,神情散漫,“洪局不都扯下来一次了?我还不是又安了回去。”
季霄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眉钉的话题。
乾天亦不留痕迹移开视线,他凝望着季霄正对的方向,“雪这么大,能看清吗?”
季霄道,“能。”
想进入刑侦大队第一关要过的就是体检,能呆在刑侦大队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哪怕是隶属于外组人员的乾天亦,都有一双视力优异的眼睛。
除法医科的郇诚以外,刑侦大队里没有成员戴眼镜,更没有谁视力不好。
——除了……
季霄不想再和这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拐角的家伙说话,正打算收起望远镜归队,指尖却忽然一停。
他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某处建筑前的一道人影上,似是惊讶的微微张开嘴,有些僵硬的呢喃了句什么。
乾天亦没听清,“什么?”
季霄在惊愕中睁大了眼,碧绿色的瞳孔微微晃动,他难以置信道。
“慕前辈?!”
………
鹅毛大雪染白了夜。
慕光被身后穿黑衣的外国人狠狠推了一把,强压着弯曲双膝跪在地上。
“爱曼纽,把你家的附属带到这儿来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扫了一眼那典型的西方白种人骨架,慕光冷冰冰道。
金发男人笑了笑,他摇摇头,“他们可不是我们家的附属。”
青年微微愣了一下,抬起脸,直视着面前的异瞳男人。
爱曼纽笑了,“他们是我花钱雇的雇佣兵。”
慕光眼中划过一丝震惊。
中国是雇佣兵的禁区,爱曼纽可没有王诺那样的势力,这种举动简直就像在自寻死路。
能让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做到这种地步的……
慕光的视线在他身上凝固了几秒,忽然开口。
“威胁信是你发的?”
爱曼纽不置可否,脸上依然带着笑。
他实在不是一个很会装的人,骨子里的暴虐混着血液无时无刻不在翻涌,叫他装不下去,叫他想撕开那层伪善的皮。
所以他此刻的笑显得格外真情实意,他对那片黑海的欲望已经称得上是执拗了。
爱曼纽开着玩笑,“你猜猜看?”
慕光瞥了一眼一旁昏迷的白发少年,冷声开口。
“你想要什么?”
站在他面前的异瞳男人脱下了那身装模作样的白大褂,异色的瞳孔中盘旋着痴迷和恶意。
“慕总管,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用上了曾经在缅北独属于慕光的称呼,但这在那片土地上代表着畏惧和尊敬的称谓在此刻却充满了讽刺之意。
青年冷笑一声,“别扯了,卡塔利那响尾蛇就算背叛了组织,其本身的价值也仍然不可估量。”
慕光眯了眯眼睛,冷漠警告道,“爱曼纽,卡塔利那不是你能干预的人,如果你动了他,王诺不会放过你。”
“哈哈……”
爱曼纽忽然忍不住笑了,随后,那疯狂的笑声越来越大,几乎叫他笑弯了腰。
“慕总管,你在说什么呢?你还不明白吗,老板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在青年面前蹲下身,像是放低了姿态,又像是捕食者准备攻击的前兆。
爱曼纽真诚的说。
“是因为总管太久没有接触组织的事了吗?我已经退出了组织,慕总管。”
慕光瞳孔缩小一瞬。
爱曼纽竟然真的退出了组织?!
爱曼纽垂眸把玩着青年的一缕头发。
“没错,你们中国人是真的念旧情,还好我和老板之间还有一些旧时的情分在……”
慕光眼神冰冷。
撒谎。
那个男人的字典里压根没有感情这两个字的存在。
连当初被他视为同类的自己都能被毫不留情的烧死在制毒室。
又怎么会念及这个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