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眯着眼睛笑了笑。
“配比这种程度的变动,只会增强止痛的药效。”
刕炎皱起眉头,半信半疑。
“你还了解医学?”
慕光神色暗了暗,他微微侧过头去。
“那倒不是。”
他被冷静下去的刕炎放下来,从容不迫整了整衣袖。
“只是恰好见到过这种配方的药物。”
恰好见到过就能一眼记住?
这种理由别说是刕炎,就连完全不涉及逻辑思维课程的吴董事长也不可能相信。
青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续而补充道。
“这种药效过强的止痛药会对人体脏器产生危害和损伤,在海外也仍处于临床试验阶段,因此并没有引入国内,你们不了解很正常。”
刕炎思维在此刻缜密的简直不像话,他肃然审问道。
“那你怎么就了解了?”
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他一言不发。
刕炎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难以言语的低气压,他低下头,表情冷肃。
“说清楚,慕光,这可不是儿戏。”
刕炎冷着脸问他。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
慕光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底的所有神色,叫人摸不透这个人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久,青年才像是败下阵般叹了口气。
“因为我平常吃的,就是这种分量的东西。”
场面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吴骥不可思议的喃喃开口。
“……你说什么?”
就像他刚刚自己所说的一样,这种程度的止痛药物会对所服用者产生远比疼痛更严重的副作用。
况且这种完全没有通过国内审批的东西,慕光怎么会碰?!
吴骥语气急躁起来,他急不可耐的上前两步,一把扣住了青年双肩。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啊?慕光,你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慕光抿了抿唇,吐不出一个字来,他眸光落在地面上。
“这是我治疗疗程中的一环,开的进口药……”
他似乎努力了很久,才勉强从脑海里掏出这么一个苍白无力的解释。
刕炎深深吸了口凉气,他被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气的头疼。
抬手狠狠指了一下慕光,恶狠狠道。
“哪个混账给你开这种特效药的账一会儿我再跟你好好算。”
刕炎掏出手机就准备打急救电话。
“我现在先叫120来接你,免得这种实验阶段的玩意儿把人吃出了问题……”
吴董事长在一旁连连点头,他显然也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一系列操作搞懵了。
“那什么……呃,没错没错,公关的事先放放。”
身为永康制药集团的董事长,大概除了那些整日泡在实验室里的专家之外,在场就没有人比吴董事长更了解还处于试验阶段药品的危险性了。
“就算你吃过这种增大了配比的止痛药,也不能说明这两种药物配方完全都是一样的……”
他语无伦次的道。
“赔钱事小,人命事大,万一这两种药在哪块有细微差别,那可不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开玩笑的。”
屏幕按键声响起。
可再按到最后一个键时,刕炎指尖却忽然一顿。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几乎压不住脾气的顺着那阻力的方向转过脸。
“慕光……!”
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他的小臂。
青年平静的注视着他。
“没有这个必要,刕队,我已经说过了,这种止痛药我服用过很多次,我敢保证两种药物成分配比都一模一样。”
刕炎握住手机的五指攥紧了。
慕光用的是那只钢板打了又拆,装了又卸的手,力气无限趋近于无。
从小臂上一路传上来的力道,轻的让人心酸。
可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力气,却叫刕炎动弹不得,挣脱不开。
刕炎被这只破碎的手腕钉在原地,觉得自己手臂也像是断了的一样丝毫不听使唤。
慕光语调无波无澜,他对人心的把握永远都是这样准确无误,仿佛拿准了刕炎无法挣脱他的“束缚”一般,道。
“刕队,我讨厌节外生枝,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刕炎怔怔盯着他,喉结滚动。
他闭了闭眼睛,勉强嗯了一声。
于是,慕光指下力道便就毫无保留的一泄,没在刕炎手臂上留下丝毫印迹。
他缓慢的将那张雪白的脸偏向吴董事长。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那些所谓的临床反应副作用,只需要在后续几个小时观察我的情况就足够了。”
青年的面色分明已经苍白到近乎透明,可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那副样子瞧起来就像一位清冷高傲的独裁者,仿佛比他这个董事长还要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倘若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回酒店把我平常吃的那种止痛药拿过来。”
慕光歪了歪头,眼中含着漠然和嘲讽。
“这么大的制药公司总不会缺实验室吧?你们可以现场做检验,看看我有没有撒谎,这两种药物从成分到配比是不是都完全一致。”
吴董事长哑口无言,他想开口同面前这个病弱的年轻人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怀疑他的意思。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向小辈拉下脸来。
“我们知道了。”
吴骥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谢谢你,慕光。”
他凝视着这双冷漠的眼睛,道。
“但是你服用临床止痛特效药的事情,我会如实上报给谭队的。”
天色已经渐晚。
被拉下总电闸,已经停止工作的生产线厂房里,即便是面对面,也已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可在这片并不柔和的晚风中,吴骥却清楚的看到。
那双独属于清冷高傲的独裁者的瞳仁,不引人注意的微微一动。
…………………
一场原本酝酿着腥风血雨的风波就这样被平息了。
刕炎拒绝了来开车的下属。
他坐上警车,却没启动。
慕光姿态平和的坐进后座,那架势明显就是把堂堂一个缉毒队的刕队长当成了司机。
他瞥了一眼浑身弥漫着低气压的刕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