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慕光目视前方,神色平淡地说。
“反正我人现在就在这里。”
他听得出刕炎语气中压抑的怒火。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这种特效止痛药的?”
青年虚无缥缈的视线落在窗外,像是在凝视着黑暗中某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半响,他冷笑一声,道。
“我服的药多了,那寄的这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刕炎从驾驶座上转过身来,在昏暗的车间内冷冷盯着慕光。
“那好,我再问你。”
刕炎一字一顿道。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种药物?”
慕光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我想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服用过这种特效药很长时……”
“别再诓我了,慕光。”
刕炎冷冰冰的打断他。
“既然你服用过的药物那么多,又怎么会特别注意这一种,甚至了解到连它的副作用都一清二楚?”
青年定定注视着他,眼中的光晦暗不清。
许久,慕光冷漠的开口,声音中带着某种不引人注意的,被触及到底线的刻薄和戒备。
“刕炎,你到底想问什么?”
刕炎早就不会再被这副故作吓人的神情哄住了,他神情仍然肃穆,语调更是半点不落下风。
“那种特效止疼药有问题。”
刕炎不容置疑的念出结论,他一双眼睛死死凝视着慕光。
“或许这种特效止疼药所带来的副作用并不致命,但却足够让人察觉到问题,所以你才说没必要着急拦截,但却又要求永康制药集团早早想好道歉介词。”
静夜无风,连警车外永康制药公司旁的绿化树连树枝都一动不动。
在这片近乎震耳欲聋的寂静中。
慕光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沉默几乎可以和默认画等号。
刕炎也显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气,用一种近乎可以称得上冷酷的语气接着说。
“而你,慕光,你早就清楚这一点,至于你早早就清楚这种特效止疼药副作用的原因,我目前只能想到一个……”
刕炎用力闭了闭眼,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复而睁开眼睛,凝视着青年。
“——这种副作用在你身上出现过。”
树枝无风自动。
慕光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慢的露出一个笑。
“你还想到什么了,接着说下去吧。”
刕炎并未推辞。
他依旧紧盯着那双黑棕色的眼睛,企图从那片恒古不变的寂静中寻到一丝波澜。
“你之所以会提前注意到这种特效止疼药的问题,是因为你在服用之前就清楚,这种还处于试验阶段的药物会产生多大的风险。”
刕炎心头酸涩不已。
他望着这副已经被病痛折磨的苍白消瘦的身体,心脏像是有钝刀一样在一下一下缓慢的割。
刕炎情不自禁加了一句。
“慕光,你明知道这种特效药物有问题,为什么还一定要服用呢?”
可惜青年向来对这种问题避而不谈。
树梢在夜色中寂寞的沙沙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刕炎以为慕光今夜已经不再会同他说一句话的时候,青年开口了。
“我现在理解为什么谭队那种极端厌倦症的人,会承认你是他的挚友了。”
慕光轻轻笑了笑,神色并无异常,既没有被戳穿了真相的难堪和窘迫,也不带任何恼羞成怒的怒火。
他他只是平静的,难得的夸赞道。
“推理能力真强,不愧是缉毒队的队长。”
刕炎今晚想听的不是这个,他张开嘴,想要再一次打断青年的话。
可惜这一回慕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青年注视着那片黑夜,语调淡淡。
“你说的每一条都很对,刕队,仅有一个细节有问题。”
刕炎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浓眉。
“哪里不对。”
慕光眼中含着淡薄的笑意,他转眸看向他,那双眸子在黑暗中如同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潭水。
“那些因为服用了被篡改配比后止痛药的患者,并不会出现什么所谓的副作用。”
恒古不变的潭水中,没有激起刕炎想要捕捉到的波澜。
慕光轻挑一笑。
“——起码那些副作用不会被他们所察觉到。”
刕炎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为什么?”
青年从侧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所以不用担心,刕队,普通患者服用的那种止痛药剂量并不足以引发强烈的副作用。”
刕炎听懂了这句话背后尚未明说的深意。
言尽于此。
寂寞空响的树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它徒劳的挥舞了一阵,最终失望的垂下了头。
——树梢险些被嘎吱一声折断了。
原本正儿八经充当司机的缉毒警狂奔而来,手里还攥着部手机。
人未到声先至,隔着老远就大声喊道。
“刕队!市局的领导找你!说有个紧急会议!!”
开会开会,一天到晚就开这个破会。
刕炎心中第无数次升起辞职的念头。
他这会儿心烦的劲儿还没过去,连头都不扭,冷漠敷衍道。
“跟他们说我不在。”
“好的刕队。”
停在警车窗户旁的缉毒警点点头,跟个智障一样转头对电话传声。
“刕炎说他不在。”
刕炎:“?”
就这样。
我们还处于生气状态中的刕队长在挨了一顿市局领导狂轰乱炸的批评之后,带着一肚子发不出去的火气。
闷着头将警车一路开市公安局。
当然,在此过程中。
坐在警车后座的慕光也也体会到了,原来一个人在激怒状态下也可以表现的这么沉稳。
刕炎车技像他人一样稳当。
慕光在心中暗暗鄙视了仍在江北埋头苦战,把公路小轿车开成山地野摩托的飙车二人组。
……………
黑夜问白天。
吴骥拖着又酸又痛的胳膊腿,靠着模糊的意识迷迷糊糊摸到市局。
刚刚踏入办公室,就听到一道熟悉至极又恐怖至极的声音。
“草了!老子都说了查案呢查案呢,非把老子从江北拽过来!”
谭设君的暴怒直冲房顶。
“我不是已经指派了刑侦队的负责人吗?吴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