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胡考的脸色骤然冷下来，他阴郁的目光中泛着寒意，冷冷的注视着慕光，道。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
慕光神情安之若泰，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掌伸开在半空中点了一下。
他面前分明盛放着血淋淋的，让人轻轻瞥一眼就足以做噩梦的照片。
但那双平静的眸子深处没有荡起半点波澜。
“这算什么证据？”
胡考面色阴沉到了极致，他森然道，语气中充满了不悦。
那双骇人的瞳孔凝聚在慕光脸上。
“你想让我认罪，那起码也要拿出点有说服力的东西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诈我？”
真聪明啊……
莉迪在心里忍不住感慨道。
这反侦察意识，干什么不好？
但与此同时，一个和郁仪相似的问题在莉迪心中油然而生。
莉迪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工人，会有这么高的智商吗？
“胡考，你似乎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状况。”
慕光并不理睬他的话，他表情冷淡，一双清冷的眸子中映射着冰凉的光。
他肃然道。
“现在的证据已经足够定罪了，如果不是为了给民众一个公正的交代，你以为我闲的无聊才坐在这和你浪费时间？”
慕光眼中划过一道极具挑衅意味的嘲讽，他冷笑一声，道。
“诈你？有这个必要吗？”
胡考面色阴沉的能滴水。
他定定的注视着慕光，那双深的像是藏满了毒蛇的潭水，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瞳眸。
从始至终都没有从他们脸上移开视线。
莉迪心尖一动。
她敏锐的注意到。
除了慕光刚刚把电脑屏幕转过去的一瞬间，胡考快速的扫过一眼。
但除了这一眼，他就再也没有看向电脑屏幕上郑迁的死状。
莉迪眯了眯眼睛。
她在心底已经认定胡考就是杀死郑老板的凶手。
但是……为什么？
是由于愧疚？还是恐惧？
还是说另有隐情？
看胡考这副和审讯组的警方冷静对峙的样子，他也不像是会对受害者产生矛盾抗拒心理的那种类型。
那他究竟为什么会对受害者死状的照片，如此的抵触和排斥呢？
“呵……既然已经足够定罪了，那现在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胡考忽然嗤笑一声，他眯了下眼睛，嘴角扯起冷意，道。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慕光面不改色的注视着他，道。
“你杀死郑迁的动机。”
胡考似乎是觉得好笑，他微微抬起下巴，森然道。
“像你这样的人，还在乎犯罪分子的犯罪动机？”
慕光的瞳色微不可察的一沉。
明明空调的度数没有任何变化，但莉迪却平白觉得审讯室内的温度降了几度。
慕光凝视着胡考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没错，我的确不在乎你那所谓的爱恨情仇，毕竟你这种只会给社会带来不安全因素的危险分子的情感，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慕光敷衍的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轻轻耸了下肩，道。
“但没办法，希望你也能体谅一下。毕竟案件报告上必须要写明这一条。”
胡考眼中划过一道讥讽之意，他冷笑道。
“案件报告？别扯了。”
犯罪嫌疑人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了几分，胡考抬起黑漆漆的眼睛，问。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护河畔那边死了人。”
胡考瘆人的眼光中夹杂着一点恶意，他咧开唇角道。
“你们今天坐在这，就是为了从我嘴里套出那个把人淹死到河里的人，是不是我。”
莉迪眼睫猝的一眨，她瞳孔微微放大。
慕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胡考唇边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狞笑了。
此时此刻，他浑身都透露着危险，又隐藏着丝丝点点血腥的气息。
没错，警方今天调遣甚至并非审讯部门警员的慕光，前来对胡考进行审讯。
就是为了确认郇诚他们的预想。
这究竟，是不是一场难以防备的恐怖随机杀人案。
胡考唇边露出一个怪笑。
“不过可惜了，你们这帮警察的算盘终将是要打空的。”
胡考眼底的煞气波涛汹涌。
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珠微微一滑，终于在显示着郑迁死亡的电脑屏幕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
“俗话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你们这帮警察口口声声的说着有确凿的证据，却什么也舍不得拿出来。”
胡考眼中暗含着讽刺，他阴阳怪气的悠悠道。
“又或者是……根本拿不出来？”
胡考皮笑肉不笑的道。
“那个人现在都已经死了，你们指望一个死人能从我嘴里套出来什么话吗？”
慕光的神色终于变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冷漠的注视着面前的犯罪分子，摇了摇头。
肃穆开口道。
“你错了，胡考，郑迁的确已经死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生前所承受的冤屈就会消失泯灭。”
胡考闭上了嘴，冷冷的看着他。
慕光眸色微沉。
“在很多犯罪分子看来，只要堵住了受害人的嘴，就能封闭住所有东西，但这个方法在警方这里却行不通。”
慕光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那双静默的瞳孔中倒映出胡考的身影。
慕光冷淡的道。
“因为在警方手中，尸体也能够说话。”
审讯室外。
隔着一层透明的单向玻璃板。
郇诚双手插兜站在玻璃板前，他身边站着披着白大褂的郁仪。
那沉甸甸的目光落在审讯室内的犯人身上。
慕光修长的指尖点了点银白电脑屏幕。
望着脸上乌云密布的犯罪嫌疑人，他语气不紧不慢的道。
“受害者死亡后被人挖去了双眼，但我们的法医却注意到，这个伤口的伤痕格外不寻常。”
胡考瞳孔猛然一缩。
慕光平静的注视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他轻轻一笑。
泛着血粉色的指甲尖和电脑屏幕上血肉模糊的图片融合在一起。
慕光镇定自若的道。
“这两个伤口全部呈现逆时针螺旋状，而他的整个方向却是倾向左边的，这说明了什么呢？”
慕光笑了笑，道。
他冰寒刺骨的视线落在胡考紧紧攥着的左手上。
“这说明——凶手是一个惯用左手的左撇子。”
胡考后背猛然冒起一层冷汗，他下意识的想要藏起左手
“踢里哐啷——！”
他被结实的手铐拦住了动作。
胡考愕然的抬起脸来，正巧对上慕光冷酷无情的双眸。
“你……”
他想问慕光是怎么发现他是左撇子的。
话到嘴边却咽回去，又想问慕光怎么能证明他是左撇子。
但面前的青年警察却好像在瞬息间看破了他心中所想。
慕光唇边牵起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道。
“胡工，还记得你当初第一次来审讯室的时候，向审问你的那个警察所提到的那个妻子难产去世的工人吗？”
胡考表情瞬间一怔。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不可……”
慕光却冷酷的点了点头，无情的戳破了他最后一丝期望。
“没错，胡考，我们在走访他的过程中，找到了能够证明你是左撇子的证据。”
胡考的瞳孔在刹那间剧烈的震动起来。
慕光的眸光没有掀起半点波澜，他语气平静，就仿佛在阐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出君之口，轻若鸿毛。
入他之耳，惊若炸雷。
胡考的反应瞬间暴躁起来，如果不是手铐链连着，他整个人都几乎差点从审讯椅上弹了起来。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背叛我！”
胡考怒目圆裂，他面红耳赤，整个人气喘吁吁。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出卖……”
胡考死死的瞪着慕光，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暴起。
“不用这么激动。”
慕光早已对这种谈话对象情绪突然失控的情况熟视无睹。
他神态自若，淡淡的安抚道。
“那个工人，的确没有背叛，也没有出卖你。”
胡考一愣。
他抬起眼来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警察。
慕光从容不迫的道。
“我们只是恰巧从他那里拿到了你曾经亲手做过标记的施工图纸，又恰巧的发现了墨迹晕染的地方全部在左侧。”
慕光的神色平静至极，就仿佛眼前暴怒的犯罪分子只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然后，又在不经意间顺口提问了一句，又恰巧的从那个工人口中得知你曾经在工地上右手受过伤，而不得不使用一段时间左手的事情。”
坐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莉迪点了点头，道。
“是这样的，寻访的警察并未提及关于你涉嫌杀人的罪行，你的那位朋友是出于关心才向警方透露了你手上受过伤的事情，并且嘱咐寻访的警察要小心你的伤口。”
空气仿佛在此刻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胡考，缓缓放松的在审讯椅上靠下来。
他刚刚满腹自信的样子，如同过眼云烟般消失不见。
只徒留下了一身的疲惫。
“原来是这样……”
胡考无可奈何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