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赢了。”
胡考轻轻闭了闭眼睛，他嘴角牵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笑了笑，道。
“好，那么胡考，我们就来聊聊萭韦和护城河畔那具尸体的事吧，是你杀了他们吗？”
慕光正色道。
“当然——”
胡考黑漆漆的眼珠缓缓转动，他唇边带着笑意，那冰冷的视线就这么落在慕光身上。
“——不是我。”
胡考凝视着慕光，幽幽吐出后半句话。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
“坦白来讲，萭韦死了我的确很高兴，杀死他的人是谁，我倒是还真不知道。”
莉迪面容严肃，她紧盯着面前的犯罪嫌疑人，肃然质问道。
“那工地对面的监控录像怎么会拍到你出现？”
胡考眸光微微闪了一下，眉眼间是一片冰冷。
“好吧，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告诉你们也无妨。”
胡考那深不见底的眼底带着对生命的漠视和戏谑，他忽然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缓缓道。
“我比你们那所谓的案件第一发现人更早发现萭韦的尸体。”
莉迪猛的一怔。
胡考定定的注视着他们，他唇角弧度不变，接着说道。
“我承认我在看见那个该死的萭韦的尸体的时候，小小的兴奋了一下。”
胡考此时的眼神已经不正常到极致，他表情中带着点神经质的笑容，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回味。
“我知道以萭韦的为人处事，早晚有一天会被哪个仇家弄死，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挺感谢杀死他的凶手的。”
胡考眼中闪过一次仇恨和怨气，他低哑的语调中，都染上了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毕竟萭韦的确该死。”
慕光冷冷的凝视着他，淡漠的道。
“然后呢？你触碰了尸体吗？”
胡考表情不屑，他轻蔑的嗤笑一声，嗤鼻道。
“怎么可能？我碰那晦气的玩意干什么？”
胡考阴沉慎人的眼神飘忽不定，那目光投射在虚空之中，平白沾染上了几分血腥的凶光。
“我知道你们关心什么，你们不就想问问我，萭韦耳朵里的伤是不是我泄愤弄的吗？”
胡考未卜先知般的道。
慕光的眸光微微一沉。
萭韦耳朵里的伤？
他是怎么知道的？
萭韦尸体大耳膜受到了严重的破损。
但那伤口位置本就隐蔽，就连经验丰富的市公安局法医组，都一时没能看破那细小伤口背后隐藏的真相。
慕光面不改色的凝视着胡考。
眉心间轻轻一动。
根据胡考所说的，他比第一现场发现人看到尸体的时间更早。
而萭韦的遇害时间又是在晚上到凌晨。
那么说明胡考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如此昏暗的环境下。
胡考——
他一个毫无医学基础的普通人，能在发现尸体后粗略而时间短暂的查看中，发现这样隐蔽的伤口吗？
胡考显然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唇边依旧带着笑意，接着说道。
“放心吧，我只是单纯的恨萭韦而已，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变态，人都死了还去鞭尸什么的。”
胡考的眸中骤然沉了下去，他们目前酝酿着阴郁的寒意，冷声道。
“但是，理所应当的，我同样也没有选择报警。”
莉迪微微皱起了眉。
她晶亮的瞳孔微微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转过头。
猝然撞进一双清冷的眸子。
莉迪正正和慕光对视，他们想到了同一样东西。
门！
莉迪抬起眼皮，正色道。
“你在发现尸体之后也并没有离开，而是藏进了的尸体旁边的那栋毛坯楼。”
胡考眼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惊愕，他有些惊讶的微微抬高了眉毛，道。
“啊，原来你们已经发现了啊。”
胡考发出一声低笑，他恶劣的勾了勾嘴角，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人看起来极为不适。
“没错，我留在了那栋毛坯楼里，看着萭韦的尸体被人发现，看着你们警察着急忙慌的赶来，看着你们把他的尸体裹上白布运上了警车……”
胡考的表情忽然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轻松。
“直到你们警方的法医蹲在萭韦尸体旁边摇头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放下心来。”
——因为萭韦真的已经死了。
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莉迪曾经无数次看到在尘埃落定之后，人们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的情形。
但如今，注视着面前浑身放松的犯罪嫌疑人，她却皱起了眉头。
只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口气堵在心间，如此令她难受过。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线索终于完成了闭环。
莉迪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好状态，她目光严厉，开口道。
“那护城河畔的那具浮尸呢？”
胡考眉眼间浮上一层不解，他拧了拧眉毛，道。
“不知道。”
莉迪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警惕的光，她冷冷的反问道。
“不知道？胡考，你真把我们警察当傻子哄吗？”
莉迪紧盯着胡考的双眼，正言厉色道。
“警方对于护城河畔那具尸体的侦查一直处于保密阶段，根本没有向外界透露过，你现在倒是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胡考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摊开双手，坦然无惧道。
“警察同志，像我这种残疾人，要想在这个残酷冷漠的社会中活下去，没点关系是不行的。”
胡考抬腿跺了跺脚，金属质的假肢零件在地板上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闷响。
“虽然说了你们可能会怪罪下去，但事已至此，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胡考微微仰起下巴，道。
“不瞒你们说，我有一个曾经在捞尸队工作的伙计，虽然现在已经辞职了，但这方面的东西——他懂的不比你们警察少。”
莉迪心头微微一动，她皱了下眉，冷冷的审视着面前的犯罪分子。
似乎觉得有哪些不对。
却终究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眼看审讯时间就要到了，莉迪清了清嗓子，紧锁着眉头肃穆道。
“嫌疑人胡考，你最好不要和我们撒谎，关于你所说的事情我们自会去核实。”
胡考无所谓的笑了笑，他靠在审讯椅的椅背上，道。
“请便。”
莉迪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
“叮铃铃铃——”
审讯时限已至。
莉迪无奈的合上了电脑。
审讯犯罪嫌疑人，应当保证犯罪嫌疑人的饮食和必要的休息时间。
即使她面前坐的是凶神恶煞的杀人凶手，也必须要服从规章制度的安排。
慕光站起身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得体休闲的黑色西装，虽然没有打领带，但整个人还是莫名带上了些在缅北毒窝里厮杀时的戾气。
那是真正在弱肉强食的黑暗丛林中历练出来的锋利本性。
与他那与生俱来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相配，将杀意刻在骨子里的野兽。
得天独厚的拥有残忍的兽性。
如果把这样的慕光放在缅北那个热带丛林里。
想必，不会有人敢主动与他搭话。
慕光转过身，挺直的背部曲线在冷白色的审讯灯下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警察同志。”
突然。
身后的犯罪分子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慕光微微侧过身去，从上而下俯视着，还被手铐牢牢拷在在审讯椅上的胡考。
胡考唇边带着阴翳的笑意，他抬起眼，凝视着慕光的双瞳，冷然道。
“你赢了，但我也没有输。”
慕光没说话，只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胡考墨色的深瞳幽芒毕露，他定定的注视着慕光，轻笑了一声，道。
“你刚才一直不说话，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怀疑我。”
慕光面色冷漠，不置可否。
胡考也不在意，他抬起眼皮，缓缓的道。
“怀疑我——是怎么知道萭韦尸体耳朵上的伤口的，对吧？”
慕光瞳孔微不可察的一凝。
已经报着资料和电脑走到审讯室门口的莉迪眼中划过一丝震惊。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双眼微微瞪大。
“你……”
胡考眼中还残留着那些恶劣的笑意，他微微歪了下脖子，语气中夹杂上了点并不情真意切的同情，道。
“我们耗在这间审讯室的时间太长了，你们的信息似乎有些闭塞。”
迎着莉迪疑惑的目光，胡考微微一笑，眼中赫然爆发出冰冷的精光，他寒声道。
“出去打开手机看看新闻吧，二位同志，现在整个大街小巷，都已经知道尸体的事清了。”
慕光的瞳孔猛然一缩。
下一秒！
慕光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默认的电话铃声。
“慕光！出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郇诚焦急不堪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向新闻媒体泄露了警方案件侦察的消息，现在萭韦，郑老板，还有护城河般的那具浮尸的详细死状全部被曝光了！”
慕光双眸猛地一震，他紧握着手机，转头看向坐在审讯室中间的胡考。
耳旁电话中，郇诚语速极快的声音不绝。
“消息传的太快，外面现在整个都乱了套，人们都觉得这是无差别随机杀人！整个社会都陷入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