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光薄唇紧抿,冷静沉着的视线落在远处湍急的河流上。
“谭队……”
慕光语气从容自若。
谭设君满脑门子汗,他一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调整方向避开路面上的石块和枯树,一边分出精力回答他道。
“啊?有什么话快说!”
慕光的声音冷静而理智,他抬眼注视着破碎车窗外迅速变换的景色,轻轻舒展开了眉毛。
“你就这么直直把车开进河里去。”
风声在耳边狂啸,无数路途上的枯枝败叶摩擦过警车车顶。
谭设君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不由自主的想回头看看这祖宗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说出这样的话,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全神贯注控制车辆。
失控的车子马上就要冲进河里了还不刹车,他竟然还要自己把车直接开进去?!
“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吗?!”
谭设君手心里满是热汗,他惊愕不已,失色道。
慕光语速极快,波澜不惊道。
“一路开进河里,等车沉下去你就扒住河床的石头,把安全气囊扯出来,水流会一直带着你往下游去……”
“你说的什么胡话?!”
谭设君脚悬空在刹车上半点不敢放下,他双目紧盯前方,咬着牙骂道。
“你看不见副驾驶的安全气囊已经坏了吗?!这么湍急的河流一个气囊怎么支撑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车身轮胎猛的碾过一块凸起的碎石。
警车车厢剧烈一晃,损坏的车门猝然不受控制咔嚓一声崩溃!
后车座车门措不及防的轰然敞开,刹那间冷风横贯入内!
慕光神色却仍然平静,他淡漠的道。
“我没说过要支撑住两个人。”
谭设君目光中满是愕然,他难以置信的抬眼望向后视镜。
慕光正握枪屈身坐在后座。
他一只手紧扒着破碎的车窗,一条腿肌肉绷直抵住前面的座椅。
像是察觉到了谭设君的目光,青年抬起苍白的面孔,透过后视镜与他对视。
“刕炎他们已经去搬支援了,毒贩没有功夫一直守在这里,你只要撑一会,就一定能活下去……”
“那你呢?!”
谭设君眼底含着私愤和紧张,他双目发红,按耐不住的质问道。
慕光神色从容不迫,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黑棕色的发丝纠缠着落在额头上。
那双凝着寒光的眸子中,夹杂着对世间一切事物平等的冷漠。
他冷静的开口,仿佛说的人不是自己。
“现在这种情况,两个人都安然无事的可能性太渺茫了,舍一保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都什么时候了这玩意还惦记着分析!
“你想让老子把你丢下,然后自己一个人当逃兵去活命?”
谭设君呼吸粗重,他嘴角挤出一个冷笑,道。
昏暗的天幕已经逐渐降临。
从西边的山脉开始,无数高山草甸和遥远的城市都逐渐被黑暗一点一点吞没。
谭设君黝黑的闪着光的眼睛压低了凝视着慕光。
“不可能。”
受损的挡风玻璃碎片混着枯枝落叶席面而来。
谭设君心脏狂跳,却还是一字一顿的冲着慕光道。
“我告诉你,慕光,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老子不会按你说的做的!这不可能!”
奔腾翻涌的河流已经近在咫尺!
“——砰!”
慕光背后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枪响。
缠绕着死亡气息的子弹在他身后呼啸而过。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这一次,全迈行驶的警车后挡风玻璃被击碎了。
无数玻璃碎片在顷刻间炸开。
飞溅的碎片中反射出天空,河流,以及后方紧追不舍的毒贩越野车盖上数道不同颜色的光芒。
在成千上万飞溅的玻璃碎末中,慕光竟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
“是啊,我差点忘了,你才是队长。”
慕光微微牵起的唇边带着笑意,声线却是从始至终的平静无波。
“谭队,你不想这么做是吗?”
谭设君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哐当当——!”
又是一发冷硬无情的子弹。
这一枪彻底打断了摇摇欲坠的后车车门上方与警车的连接。
半掉不掉的车门耷拉了下来,金属质的棱角在坚硬的土地上犁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谭设君心头一拧。
后方起遮蔽作用的挡风玻璃已然破碎,现在不论他还是慕光,都紧靠着那两扇扭曲的车门勉强阻碍毒贩的袭击。
惊心动魄之际。
慕光清冽的眸子中透出一股冷漠,他寒声道。
“那就换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什么……慕!”
谭设君神色皆被错愕填满。
但已经来不及了,慕光对准岌岌可危的后车门抬脚猛然一踹。
“哐当!”
危如累卵的后车门连接处豁然断裂。
下一瞬,慕光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然霎时贴在谭设君后背。
两者相隔时间不足半秒。
仓促间,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道银光一闪,谭设君愣神之间安全带已经被锋利的匕首割裂。
电驰星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感到腰侧结结实实的受到了什么重击。
恍惚中,车速似乎忽然慢了一瞬。
“慕光!”
下一秒,飞沙走砾,谭设君还未呼出口的话便已消匿于风声巨大的噪音里。
冷风如同锋利的刀片般划过脸颊。
半空中,被一脚踹飞的谭设君眼睁睁的看着慕光握紧方向盘,紧绷着面孔,一脚油门轰然冲了出去。
“扑通!”
“——哐当!”
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在瞬息之间同时响起。
谭设君狠狠摔在泥土间,满头满脸沾满尘土。
人体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被金属车门砸地的巨响盖过。
谭设君浑身关节撞的生疼,他四肢着地,从茂密的草丛中狼狈的抬起脸。
只见一辆改装后的猩红越野车从他脸前飞驰而过。
慕光的时间掐的精准无比,几乎与他同时落下的后车门完全挡住了从车内坠落的他的身形。
谭设君眼睛红的吓人,他吃了一嘴的土,张开嘴,都觉得喉咙也被潮湿的泥土塞满。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艰难喊道。
“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