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如今这份沉稳的气息已经被他身上缠绕的血腥气破坏了。
郁仪沉默的注视着他,半响,他开口问道。
“胡考,你知道吗?监控录像会七天自动覆盖一次,而萭韦所死亡的工地对面,配备的监控中,数七天以来只出现过你一个人。”
郁仪的瞳孔中泛着寒意,他肃然的道。
“胡考,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胡考神色却半点不见慌乱,他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懒散的道。
“警察同志,我跟萭韦闹过激烈的矛盾,你们怀疑我,这很正常。”
胡考黑漆漆的眼珠缓缓转动,那眸色暗如深渊,叫人望不见底。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语气平静的道。
“但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能仅凭一个监控录像,就确定我是凶手吧?”
郁仪眸光沉了几分。
他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萭韦当初借着施工工程出现问题的理由,能够让公司直接开除胡考,就是钻了规章制度的漏洞。
仗着胡考不了解法律,将他直接定为了施工工程的负责人。
【由于乙方造成的工程损失,除不可控因素外,一切损失费用由乙方主要责任人承担。】
就是一纸合作书上,这样一条荒谬至极的霸王条款。
将胡考的名字牢牢钉死在了罪人榜上。
项目出现了问题,房地产开发商公司自然需要一个出来糊弄甲方的替罪羊。
而被萭韦忽悠着,稀里糊涂的成为了主要负责人的胡考,自然而然,也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由于无法支付巨额的赔偿费,胡考最终无可奈何的选择了辞职。
在这场令人闹心的惨剧之中。
心肠歹毒的萭韦和不念旧情的无良房地产公司的确是罪魁祸首。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胡考自身的防范意识有问题。
郁仪眼中酝酿着寒意。
可如今的这番话,根本不像是一个对法律毫无理解,甚至会被老板欺压开除的法盲能说出来的。
“胡考,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本案中嫌疑最大的人。”
郁仪凝视着面前的嫌疑人,言辞严肃的道。
胡考唇边带着无所谓的弧度,他微微耸了下肩,坐直了身子,道。
他抬起了眼,那对深邃的瞳孔幽幽的盯着郁仪,道。
“可是,你们有直接能证明是我杀人的证据吗?”
郁仪不置可否。
胡考嘴边带着笑意,他接着说道。
“警察同志,我除了具备作案动机,以及曾经出现过案发现场附近外,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点吧?”
胡考比他们的想象中聪明的多。
他知道警方在没有完整证据链的情况下,无法对任何人定罪。
他甚至很清楚,监控中并没有直接拍到他动手杀人的情景。
——警方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违和感不断。
注视着胡考的眼睛,郁仪心中莫名升起一阵烦躁。
他语气带上了几分刺意,忍不住的道。
“胡考,你这么聪明,当初被萭韦骗着在责任书上签字的时候,怎么反应不过来?”
胡考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但很快,他就抬起眼眸,冷笑着说。
“警察同志,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你不会觉得现在的我还是曾经那个任别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吧?”
和当初那个坐在出租房中顺从配合抓捕的人完全不同。
自从进入了审讯室,胡考就像突然变了个人。
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他在抗拒审讯。
他冷漠的说道。
“作为老板的萭韦死了你们就这么关心,那我们普通人呢?”
胡考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道锋芒必露的恨意和厌恶,像是压抑着许久未释放的怨气和怒火。
他歪了一下脖子,后背上强壮的肌肉扭出狰狞的弧度。
胡考阴森森的盯着郁仪,道。
“当初我被骗光了财产赶出工地,多少次去派出所申冤?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郁仪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胡考。
他知道胡考说的没错。
当初那却人为恶意制造的施工失误。
不仅仅伤害了胡考一个人。
连带着胡考所带领的整个施工队的工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尽管没有被当场开除。
但房地产公司不在安排给他们重要的工程任务,他们被调入工地后勤预备部,只能站在烈日底下,无所事事的看着其他施工队工作。
自己却两手空空,什么都不能干。
自然而然的,胡考曾经所带领的施工队的薪水也一降再降。
直到有一天,他们集体被调到了其他工地。
接手了一个无比糟糕的烂摊子。
随后不出意外的搞砸。
被房地产开发商的公司随便安了个理由辞退掉。
萭韦设计了一个针对胡考的阴谋,但这个阴谋却不仅仅影响了胡考一个人。
胡考弓起了身子,他浑身肌肉紧绷,呈现出一种攻击的前态。
可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却闪烁过一丝愧疚和痛苦。
“你知不知道当初那起事故害了多少人?”
胡考死死的盯着郁仪,愤怒道。
“和我在同一个施工队的工人们,路边的黑心公司拖沓着,最后一个一个的被开除。”
胡考的声音饱含怒气。
“他们有些人背井离乡在外打工,有些人要供孩子读大学,有些人上上下下养活着全家人,就靠着这些体力活养家糊口……”
郁仪忽然注意到,胡考的声线有些发抖。
“有一个兄弟那年初才刚刚结婚,他妻子马上就要生了,就等着那一笔工资进产房,结果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妻子没能等来那笔救命的钱,自己在家中完成了生产,结果当晚就大出血死在了床上……”
突然,胡考在审讯椅上猛地一挣,他眼圈微微发红。
“如果她能够进医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不是萭韦和他背后的那公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恶狠狠的盯着郁仪,眼底是滔天的怒火,他质问道。
“萭韦难道不该死吗?”
胡考无不愤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