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拿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接过话头,声音里满是苦涩:“所以她几乎没有自由,身边也没有朋友。”
“遇到她之后,我才发现她活得有多可怜。”
“我就给她讲外面的世界,讲我自己的经历,她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才慢慢有了向往。”
“后来,她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就开始对她打骂,软禁。”
大拿的眼神黯淡下去,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她母亲甚至找到了我,威胁说,如果我再跟思婷来往,就找人弄死我。”
“说实话,我当时也怕,我一个外地打工的,拿什么跟他们斗?”
“可是……”大拿看着妻子,眼神变得无比温柔,“思婷跟我说,她跟我在一起很轻松,她想一直这样下去,哪怕是跟我私奔。”
女人擦去眼角的泪,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于是,我跟他走了。”
“从莞城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不如城市繁华,但这份安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人,是自由的。”
这对夫妻,哪怕在叙述最痛苦的过往时,眉眼间的爱意也藏不住。
这样的感情,在这个时代,确实难得。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女人身上,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所以,你们结婚后,就再也没回去看过父母?”
女人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去看过……”
“大拿说,不管我爸妈怎么对我,终究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不容易。”
“我们……就在我怀了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回去了。”
“想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们态度好点,我妈她……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
女人的声音开始哽咽。
“谁知道,我们刚到家,我妈对着大拿就是一顿臭骂,最后气得直接动手,把大拿给打出了家门。”
“我们带去的特产,全被她扔了出来。”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骂我不成器,骂我给她丢了脸,让她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
“她还威胁我,说我要是还跟着大拿这种农村小子,她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说到这里,她突然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后来……她拉着我去了医院。”
“她逼着我,把我跟大拿那只有五个月大的孩子……打掉了。”
“然后,她把我关在家里,说我要是不听话,就一辈子别想再出去。”
这几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让屋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连旁边的何爷,都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震惊。
我心中了然,原来症结在此。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绝望:“我妈的脾气我最清楚,我不顺着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大拿。”
“为了能再见到他,我只能假装答应,继续回去上学。”
“可我拿到自由后不到一个星期,就又跑回来找到了大拿。”
“我不要过那种生活,我不要别人给我把路都铺好!”
“我妈知道后,气疯了,在电话里吼着要来找我,要把我打死!”
“我爸也劝我,让我回去,不然他们就真的来这里找我。”
“但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要那种被规划好的人生,我要跟大拿在一起,走出一条我们自己的路。”
听到这里,我不禁点头。
这对男女能走到今天,确实吃尽了苦头。
女人的母亲太过固执,自以为是地操控着孩子的人生,最终逼出了一个最叛逆的结果。
“原本我们的生活很平静,我在镇上开了个水果摊,大拿自己做了个卤肉馆,日子不富裕,但也安稳。”
“直到去年,我母亲去世了。”
“我弟弟打电话给我,说她临走的时候,还在叫着我的名字,叫得……十分不甘。”
女人的泪水再次决堤。
“我虽然难受,但真的不敢回去给她烧一炷香。”
“我怕,我怕我爸看到我,会被我活活气死。”
“我知道这样很不孝,可我真的害怕……”
大拿搂住妻子,替她说了下去:“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从那之后,孩子突然就病了。”
“发高燒,肚子疼,我们带他跑遍了医院,花光了积蓄,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
“没办法,我们只好带着孩子回家,开始找先生看。”
“前前后后找了好几个,都说孩子遇到的东西太凶,他们解决不了。”
“我们也是听说了何爷的名声,才把他请了过来,没想到……就遇到了小师傅您。”
一直沉默的何爷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地开口:“说实话,老朽我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鬼物。”
“寻常鬼怪,我三针之内,必叫它自行离去。”
“可这只鬼……怨气太重,固执得像是要把这孩子活活弄死!”
说着,他猛地看向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
“小友,你刚才一开口就问起孩子的外婆……莫非,这孩子是被……”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我没有否认,直接点头。
“您说的没错。”
“啊!”
女人和大拿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大拿不敢相信地问:“可是……孩子的外婆在那么远的地方啊!”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魂归故里,跟远近无关。”
“她在临死时仍有执念,仍有不甘,那不管你们在哪,她都会找到你。”
“若是想念,她只会来看看;可若是怨恨,她便会来报仇。”
我的目光扫过地上昏睡的孩子,声音沉了下去。
“看孩子这个情况,她应该是把你当年的离家和欺骗,当成了一种刻骨的恨。”
“直到死,她都没能化解掉心里的这股气。”
“她认为你,是她完美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所以,她回来报复了。”
“她要毁掉你最珍视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女人彻底失神,喃喃自语。
我看着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股怨气,我不一定能帮你彻底化解,但我能让你母亲,不再缠着这个孩子。”
“好!”男子立刻点头,转身就要去准备。
吴胖子凑上前,低声问我:“盛先生,您打算怎么做?”
“先礼后兵。”我淡淡道,“看看有没有和解的可能,若有,最好。若没有……”
我没再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那个几乎要崩溃的女人。
“嫂子,你做好准备。”
“能不能和解,关键在你。”
女人猛地抬头,眼中写满了紧张与茫然,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