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歹也要顾及儿子的面子,不可能把二姨太休了丢出府去的,所以这女的再闹腾,他也只能忍着。
而二姨太显然自己也知道乔大帅的弱点,这些年拿儿子说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屡试不爽。
“我可跟你说,儿子是我辛辛苦苦生出来,一点点喂养大的,你要是休了我,你看儿子以后长大了怎么埋怨你!”
乔大帅气的脸红脖子粗,偏偏又没法儿反驳,只能一个人憋气,由着二姨太作威作福。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里突然走出来个眼圈赤红的少年。
“爸爸,她要闹腾,你就休了她,你说的对,我不喜欢她。”
“……”
“……”
乔大帅一脸宛如见了鬼的表情,他是听错了还是看错了,一贯性子软糯的儿子,刚刚说话时,眼里闪过了怒气?
“大宝,你,你说什么?”乔大帅一手甩开二姨太,直接走向儿子。
乔晚秋站在厨房门边,视线落在刚刚格子大衣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
漂亮哥哥就是因为这一家人太闹腾,所以才走的那么干脆,他自己都待不下去的地方,漂亮哥哥也很讨厌吧。
“爸爸,从小到大,娘总是教我装病,好让你多疼惜我,多疼惜她,我不愿意,她就拿不让我出门来威胁我。”
“我没有朋友,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耍,只要我受一点点伤,或者衣服脏了,娘就要冲上去把人骂的直哭。”
“这种生活,我不想过下去了,你可以把她关在院子里吗?爸爸,我不想看见她了。”
乔晚秋眼眶还是红的,没有太多生气,只是觉得悲凉,这些话如果不是他心软一直忍着不说,也就不会让自己孤独的生活十六年。
乔大帅心里又气又心疼,难怪他乔振国的儿子性格内向又孤僻,原来都是被一个乡下妇人给耽误了。
“好,好,爸爸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啊,以后整个帅府都是你的,你得记住,你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整个上海滩,没人敢不听你的话。”
乔振国声线悲凉,还好他发现的早,儿子并不是病弱,也不是性子天生就软,现在开始培养儿子,一点都不晚!
他终于看到些希望了!
乔府,后继有人!
二姨太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会说出这种话,害怕之余还有些怒气,她就不信了,自己生的儿子,还真能狠心把她关起来?
“儿啊,你不能这么狠心,以后要是传出去,别人知道你这么对待亲生母亲,你,你怎么在上海滩立足,是不是?”
乔振国冷笑一声,当着面都敢说这种话,这女人怕是得了失心疯,但他刻意没说话,想看看乔晚秋会怎么说。
“传出去……那不让你传出去,是不是我就能没事了?”乔晚秋眉眼单纯,眨眼看着身旁的父亲。
乔振国血气翻涌,顿时激动的手都在抖,他第一次以对待男人的方式,抬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回你院子洗漱休息,剩下的交给爸爸。”
“好。”
乔晚秋点头,绕过院子正中,走的头也不回。
隐隐从院子里听到几声惨叫,白嫩少年只是背影微顿,但到底还是没回头。
这些年的孤苦他受够了,如果不让府里安静点儿,漂亮哥哥永远不会愿意来府里陪他吧。
第二天,帅府里传出消息,二姨太不小心伤到了腿脚,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待在她的院子里被丫鬟婆子伺候着。
而还在沉睡中的夏甲甲,丝毫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昨夜一出帅府,他就雇了个黄包车,甩出玺园两个字,黄包车十分路熟,拉着他穿街过巷,没多久就到了玺园后门。
玺园正门早就闭馆了,平日里后院的人进出都是从后门出入。
这个戏班子最初是由一个戏曲先生办起来的,也是这个戏曲先生把夏冬青从雪地里捡回来养大。
当年举国上下都是乱糟糟的,世态炎凉,战乱的战乱,逃难的逃难,街上丢几个孩子,甚至出现几具尸体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也不知道戏曲先生收养夏冬青是他俩谁沾光,一个得到了个唱戏的好苗子,一个得以生存活下来。
总之,戏曲先生,也就是老班主,老班主逝世后,唯一的养子夏冬青就接替了班主的位置。
他唱功好,身段也好,又会为人处世,圆滑聪明,整个戏班没人不服气的,就算是比他在戏班待时间更长的老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整个戏班子在夏冬青接手后,不仅没有闭馆,反而是赶上了好时候,戏班生意蒸蒸日上。
不仅把原来的单层改建成了三层戏楼,更是把后院连接的几处院子都买了下来,当做戏班子一大群人的住所和练功场。
昨夜,夏甲甲回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了,他也就谁也没惊动的回了后院最大的一处院子。
那是他的住所,院子的小匾额上写着:听尘院。
脚步刚进院子,有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孩就从廊下爬起来,跑到了他面前。
“师傅,您回来了!”青煅脸上有了些笑模样。
“怎么还在这儿等着我?不是走的时候跟你交代了吗?晚上我会回来的晚一些,你只用烧些洗澡水放在屋里就行。”
夏甲甲有些心疼的拍了拍这个孩子的背部,黑色的布衣上带着木廊柱子浮灰。
这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大弟子,比他小四岁,但按着戏行里的规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论年纪大小,他都得喊师傅。
“师傅,知道您要回来,但没回来之前,我总是不安心,非得是您回来了,我才能睡着。”青煅笑了笑,一手接过夏甲甲手里的皮箱。
夏甲甲无奈,也不多说,抬步往屋里走,伸了个懒腰,肩背一阵骨骼轻响。
他既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那也自然掌握了唱戏和身段功夫的记忆,从小就练功,身段原本就软。
又忙忙碌碌的在外跑了两天,还在船上睡了一夜,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师傅先去沐浴,刚好我才往浴桶里加了热水,我先帮师傅把这些行李归置起来。”青煅一进屋就开始忙活着。
“我自己来就好,你若是困了就去睡。”
夏甲甲转头看了一眼,青煅是演小生的,身形宽肩窄腰,只是最近瘦的厉害了些,显然是为了戏班的事情给忙的了。
脑子里有夏冬青的所有记忆,自己养大的孩子,看着还是心疼的。
“师傅不用管,我不困,明天也没有我的戏,有的睡呢。”青煅转身,笑眯眯的看过来。
夏甲甲也只好作罢,直接去了衣柜拿出睡袍,一边朝偏厅洗澡的地方走,一边拽下围巾,脱下大衣,甩开鞋子,从鞋柜旁边随意套了个竹编凉拖。
比起帅府的古香古色,他这院子可‘前卫’多了,偏欧式装潢的雕花铁艺床,洋人带过来的镶镜子的大衣柜,还有能打电话的长柄座机。
地上铺着红白交错复古纹路的短毛毯子,出了小门就是简简单单的盥洗室。
可惜了,这里还没有热水器,但有个雕花红栎木的宽大浴桶也不错了。
舒舒服服的泡着澡,从一旁的罐子里抠出来些香膏,往身上抹着,登台唱戏的青衣,娱乐大众,从头到脚都得保养的白嫩漂亮,否则谁来看你。
舒舒服服的洗完了澡,披上纯白睡袍,腰间一根系带松松散散,不过没外人,也就不太注意了。
哼着歌转身走出盥洗室,那边的青煅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连床都铺好了,正手里捧着一罐白白的油膏,在沙发边等着。
夏甲甲一愣,这才想起来,之前洗完澡,都是让这个弟子帮他抹护肤油的,但是……
他又不是原主,只会看见青煅熟悉友好,但……他是个gay啊。
“咳,以后我就自己做这些事,不用你帮忙了。”他轻咳了一声,伸手去接润肤油。
青煅眼里闪过一抹失落,随后委屈张口:“师傅不疼爱弟子了,从前都没这么生分,我还准备替师傅按摩松松筋骨,以尽孝心的。”
“……”
按摩。
对于腰酸背痛的夏甲甲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算了,当儿子养的徒弟,他有什么好忌讳的,直接把衣袍敞开,推到腰处,趴在了沙发上。
“喏,按吧,我还真累着了,那海城老板办个家宴去的人不少,我是又唱又跳,累惨了。”
青煅挖润肤油的指尖一顿,耳朵动了动,师傅跟从前好像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个师傅,但是从前的师傅不会跟他带着撒娇语气抱怨累。
视线流连在沙发上趴着的人身上,青煅咽了咽口水,耳廓微红,先把润肤油在掌心搓热了,才把手掌贴在师傅背部。
手感依旧很好,掌下的皮肤细腻滑嫩,指尖不轻不重的按压着相应穴位和骨节,很快就听到掌下的人呼吸颤了一些。
“对对,就是那里,酸疼,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身子骨都困倦了。”夏甲甲张口喊着,嗓音娇软。
“师傅才不老,师傅……只比我大四岁而已。”青煅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