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城里风景倒是好,花明柳绿的,城池正中间有一片硕大的莲塘,青石瓦桥,细柳垂丝。
只是怒气冲冲的夏甲甲根本无心观景,烦躁的蹦到桥洞下面,一弯腰就钻了进去。
手边刚好摆着一堆小石头,他抓起石头一个个的往水面上砸着,扑通扑通,水花四溅。
一边砸着,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什么狗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欺负我,还收为通房丫鬟,通房丫鬟,让你通!”石头一个个的丢出去。
“骗人精姜泽,跟我说话撩来撩去的,什么我是你的心,我是你的肝儿,这会儿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还不如一碗北京炒肝儿!”
“梁西苑,大木头,木头也想铁树开个花儿是吧?有老子了还不够,还要去找女人,那么喜欢女人,你当初来招惹我干什么?”
“还好我昨天没让你碰我,气死了,气死了!”
嘴里碎碎念个不停,直到手边大大小小几十个石头都被他给丢出去之后,情绪才逐渐冷静,直接靠着桥洞斜斜躺下。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就像是刻意让他听见似的,往这边走来。
夏甲甲都不用转头去看,只鼻尖闻见一股熟悉花香味儿,就知道是谁过来了,眼睛都不睁的喊着:“停,不准走过来,我还不想看到你!”
临琅脚步一顿,只能堪堪收回伸出去的脚,就那么站在桥洞旁边沉默着。
夏甲甲等了半天,看人真的不说话,只能扭头,那边能瞧见临琅的青衫一角。
“你跟过来干什么?你们不都喜欢那个柳姑娘吗?去找她呀!”
“不是这样的,他们确实有要事要谈,是关于南越国以后国运……”临琅犹豫着解释了一句。
“国什么运啊?南越国的国运就是我,只要我吃好喝好,南越国就能保住!”夏甲甲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毕竟他是一个有主角光环的人。
临琅又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夏甲甲急的抓心挠肝,他心烦的时候,这个嘴就不想停,就想跟人聊聊天。
“喂,我给你一个机会,解释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我!”
那天的事,终于被两人再次提起,临琅表情倒是轻松了不少,也靠着桥洞坐下,长腿随意盘起来,摆弄着手里的扇子。
“那你可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嗯。”夏甲甲微微闭上眼睛,头靠在桥洞干燥的石壁上。
“我们头一次见面时,我问你有没有认出来我,我幼时,曾趴在运尸车上,看过你一眼,就在宫门前,你站在城墙上,高高在上,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
“什么?你千万别告诉我咱们俩是亲兄弟!”夏甲甲吓得睁开了眼睛。
“不,我是太子,却不是夏朝的太子,你可知夏昌是怎么坐上王位的?这段历史连史书里都没有记载过。”
“夏昌原本只是一员文而已,用尽阴谋诡计,杀害了我的父皇和母后,谋朝篡位,也不瞒你,在我最初接近你的时候,确实是想要杀你的,也确实对你动过杀心……”
“停,我就问你一句话,我有伤害过你的家人吗?我有伤害过你吗?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仇恨都加在我身上?”
夏甲甲忍不住纳闷儿的打断了临琅的话音:“你一说什么前朝太子,我就能猜到你是想为家里人报仇,那你去杀那个狗皇帝夏昌啊,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
临琅又不说话了,似乎是没有想到夏甲甲会把自己的父皇称作为狗皇帝。
“我是被梁大将军收养的,自小一个人躲在将军府的后院里,识字念书习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仇。”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父皇和母后的尸身就在我的面前一直晃来晃去,无数个午夜梦回间,他们都满身是血的哭喊着让我替他们报仇。”
“报仇的方式就是杀了夏昌,而你作为夏昌最宠爱的儿子,我一时半会儿杀不了他,所以就想从你身上下手,对不起,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自私,我也是在那天你掉落悬崖之后才想明白。”
夏甲甲张了张嘴,虽然这些隐情他能猜到一些,但是耳边听着临琅悲凉的声线,他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半晌又提醒自己,心疼什么呀,那天在悬崖上,他可是没有出手救人。
到底还是没忍住,他张嘴问了出来:“那天在悬崖上,你伸手了,为什么不救我?”
“你相信吗?那天我伸手是想救你的,但是当时梁西苑突然大喝一声,我猛然想起父辈的仇恨,所以我当时犹豫了……”
“我管你犹不犹豫,反正我很生气,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我要死在你面前你都不救我,长得那么好看,心却那么冷!”
“殿下想骂就骂吧,只要你能原谅我,不!不需要原谅我,只要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很明显,夏甲甲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到临琅那么一个娇娇软软的美人可怜兮兮地请求你,任凭谁都会心软。
“那好吧,那你去把那个柳樱儿杀了,我就原谅你!”
临琅眼睛亮了亮:“此话当真?”
夏甲甲连忙点点头,其实说的只是气话而已,他觉得既然那几个人有要事商量,临琅肯定不会真的把人杀了。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临琅的疯批程度。
他刚点完头,就亲眼看着青衫直直的飞走了,夏甲甲一愣,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施展轻功,又追过去。
“喂,我开玩笑的,你等等我啊——”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他亲眼看着临琅先他一步钻进了刚刚那几个人议事的房间里。
等他也跟着从窗子钻进去之后,就看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那个柳樱儿直直的躺在地上,脸色青紫,显然是中了毒的,生死不明。
而白潭和姜泽满脸怒气,正联手对付临琅,所幸梁西苑并没有参与,所以三个人混战,临琅暂时还没落下风。
但是,夏甲甲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临琅被两个人合伙打!
他抬脚直直的冲了上去,把临琅护在身后,白潭和姜泽掌心堪堪在他额头前停住,情况十分惊险!
“夏佑!你莫非是不要命了?”姜泽被吓出一身冷汗,想也不想的张口吼了一声。
“你才是不要命了吧,我在这里你都敢动手,还敢动我的人,不知道临琅是我护着的?”夏甲甲刚有些愧疚心理,顿时被这一嗓子吼的烟消云散。
“我就知道殿下还是最心疼我的。”临琅脸上笑眯眯的开口,丝毫没有才杀了人的心虚感。
夏甲甲把视线从白潭冷若冰霜的脸上移开,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人。
“不就中了点毒吗?什么毒你解不了,用得着这么生气?”他瞪着白潭,丝毫不怂。
白潭嘴角直抽抽,半晌才看向姜泽,嘴里快速的念了几个药材,姜泽点点头,直接走人,显然是去买药了。
而白潭则是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盯着夏甲甲看。
“不是吧,不就下个毒吗?你难道非要临琅一命抵一命?就这点儿毒你又不是不会解。”夏甲甲面露恐慌,又把临琅往身后拉了拉。
他看不到身后的临琅听到他说的话时,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明显是在看好戏。
白潭被眼前两个人气的深呼吸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幽幽地叹了口气,拎着匕首朝内室里走。
夏甲甲刚想追上去多说两句,就看一身白袍的男人直接弯腰把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抱了!
白潭竟然抱那个女的!
夏甲甲心里酸溜溜的,也不动作了,盯着白潭把人放在床铺上,以他的角度,还能看到白潭脸上的担忧。
难怪机器人要说在这里会遇到情敌,这果然就是情敌!
夏甲甲咬牙,眼眶又酸又涩,转身一头拱进了临琅怀里,把人家的衣袍当纸巾用,但仍是克制着没有让哭声传出去。
另一边,跟着白潭进了内室的梁西苑,则是皱眉看着白潭用匕首把柳樱儿的手臂割开,一股一股的黑血一直在往外冒。
而白潭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从身上掏出些药丸,一股脑的全让柳樱儿吃进去,随后快速点了她的几处穴道。
直到流出来的乌黑毒血逐渐变成鲜红色,才站直身子。
“现在就只等姜泽把其余的药材拿回来给她服下去,命就能救回来,但显然这副模样是不能去做事了。”
白潭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部署都白费了,心里蹿上了些无名火,刚一转头,又看见外面拥抱着的两个人,顿时就火气腾腾往上蹿。
他直接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夏甲甲正哭的欢畅,肩膀突然被人使劲拽了一下,他呆愣着看过去,就见白潭一脸要吃了他的表情,手还掐着他的肩膀。
当即,夏甲甲也火了,白潭做出这种要吃人的模样是想干什么?
“就是我指使临琅过来杀人的,我让他动的手,要打要骂冲我来,不然你也朝我下个毒吧,把我毒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