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连接，也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承安不能再等了。”柳如依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死寂。
楚佑的出现，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承安可能的未来。一个被自身力量折磨，无法言说，无法控制，只能用最痛苦的方式存在的未来。
她绝不允许。
“天亮之后，我会封锁后山练武场。”谢云峥的计划清晰而迅速，“谢家的吐纳心法，必须让他即刻开始修行。”
“我来教他药理和静心诀。”柳如依接道，“他年纪太小，心法或许晦涩，但辨识草木，调配药方，同样能磨炼心性。”
一武一文，一疏一导。
这不是培养一个继承人，这是在拯救一个孩子的命。
“宫里的事……”柳如依还是放心不下。
“暗卫已经开始查了。”谢云峥握住她冰凉的手，“所有近三个月内入宫的器物、人员、甚至每一批修缮宫殿的工匠名录，天亮前会全部送到我案头。就算把紫禁城翻过来，我也要把那个东西揪出来。”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柳如依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从李姑姑抱着皇子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他们夫妻二人，就已经被绑上了一辆无法回头的战车。
对手，是皇权，是人心，更是那个潜藏在暗处的，未知的“它”。
这一夜，注定无眠。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驱散了满室的黑暗时，夫妻二人已经站在了承安的床前。
小小的孩子睡得正香，粉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似乎在做什么美梦。他怀里抱着一个半旧的布老虎，呼吸均匀，全无忧愁。
柳如依俯下身，轻轻拨开儿子额前的碎发。
就是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身体里却藏着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她的心被揪紧了。
昨夜小皇子楚佑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因为痛苦而涨红扭曲的小脸，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承安也变成那样……
“承安。”谢云峥轻轻唤了一声。
睡梦中的孩子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往日里，他们总会让他睡到自然醒，可今天，不行。
“承安，醒醒。”柳如依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谢承安终于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娘亲？爹爹？”他奶声奶气地问，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天亮了吗？今天要去外公家吗？”
看着儿子清澈懵懂的眼睛，柳如依准备好的一番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要怎么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要怎么告诉他，从今天起，他不能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肆意玩耍，而是要开始一场关乎生死的修行？
“承安。”
谢云峥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儿子平齐。
他没有说那些复杂的大道理，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着自己的儿子。
“从今天起，爹爹要教你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比骑马还重要吗？”承安好奇地问。
“比所有事情都重要。”谢云峥一字一顿，“这是我们谢家男人，必须要学会的东西。学会了它，你才能保护你自己，保护娘亲。”
听到“保护娘亲”四个字，小承安立刻挺直了小小的胸膛，脸上的睡意一扫而空。
“好！我要学！我要保护娘亲！”
柳如依为他穿好衣服，看着父子二人一大一小的背影，走向后山的方向。
她的心，既酸涩，又坚定。
孩子的童年或许会因此而改变，但只要他能平安长大，一切都值得。
……
王府后山，被开辟出了一片幽静的练武场。
这里地势很高，云雾缭绕，除了风声与鸟鸣，再无杂音。
谢云峥让承安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上盘腿坐好。
“闭上眼睛。”
承安听话地闭上眼。
“用心去感受，感受风吹过你脸上的感觉，感受你自己的呼吸。”谢云峥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引导的意味。
“爹爹，我感觉到了。”承安有些兴奋，“风凉凉的，我的鼻子在呼气，也在吸气。”
“很好。”谢云峥继续引导，“现在，试着让你的呼吸变得更长，更慢。吸气的时候，想象有清凉的空气，从你的头顶，一直流到你的脚底。呼气的时候，想象身体里所有不舒服的东西，都跟着气一起，被吐了出去。”
这便是谢家吐纳心法的入门第一式，观息。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很简单。但对于一个好动的四岁孩童，让他静坐片刻已是极难。
承安努力的学着。
他用力地吸气，小小的胸膛鼓得高高的，然后又猛地一下全部吐出来，发出了“噗”的一声。
“爹爹，我做不好。”他有些沮丧地睁开眼。
“不要急。”谢云峥极有耐心，“再试一次。这一次，不要那么用力，要像……要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下。”
承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他努力回想着爹爹的话。
呼吸……要慢……要长……
他不再刻意去控制，而是慢慢的，试着去感受那股气流在身体里的流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谢云峥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异变，陡生！
以盘坐的承安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力道，猛地扩散开来！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彻山林。
练武场边的几棵翠竹，无风自动，竹叶疯狂地摇摆，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地上的碎石和落叶，被一股气流卷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环绕在承安的周围。
谢云峥瞳孔骤缩！
他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大手按在了承安的头顶。
“承安！收敛心神！想着刚才爹爹说的话！”
承安紧闭着双眼，小小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那股躁动的力量，比昨夜从小皇子身上感受到的，更加纯粹，也更加……狂暴！
它在自己儿子的身体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