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轻易地洞穿了他们的身体,将生命瞬间抽干,化为飞灰。
谢云峥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内力被震散,伤口撕裂,连动一动手指都用尽了力气。
毁灭,近在咫尺。
绝望之际,一个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是离京的前一夜。
柳如依将一张折叠的极小的符纸塞进他贴身的衣物夹层里。
“这是什么?”他当时问。
“李家祖传的玩意儿,叫‘破邪符’。”柳如依帮他抚平衣襟,“不是让你用它打架。它本身没什么力量,但据说能克制一些阴邪之物。”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它真正的用法,是以血为引,以身为炉,燃烧自己的精气神,去消灭邪祟。这是同归于尽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你就当个护身符,求个心安。”
求个心安?
不,你早就料到了。
谢云峥的指尖,触碰到了胸口那个被鲜血浸透的夹层。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却重若千钧。
“以血为引,以身为炉……”
他喃喃自语。
“想求饶吗?晚了!”
玄机子以为他在示弱,操控着最粗壮的一根触手,直刺谢云峥的心脏。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谢云峥猛地撕开衣襟,用尽最后的气力,将那张被鲜血染红的符纸抓在手中。
他没有躲闪,任由另一条触手抽在他的背上,皮开肉绽。
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他将手中符纸,狠狠拍向自己的眉心。
“敕!”
一声低喝,发自他的灵魂深处。
那张平平无奇的符纸,在接触到他眉心精血的瞬间,陡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
这光芒并不炽烈,却有一种至阳至刚的气息,瞬间净化了周围的黑气。
谢云峥的身体,成了一座熔炉。
他体内的血液、内力、乃至神魂,都在这一刻被疯狂点燃,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尽数灌入那道金光之中。
“不!这是什么东西!”
玄机子惊恐地尖叫起来,他能感觉到,那金光是他们“新神”最为厌恶和恐惧的力量。
谢云峥没有理会他,他用尽生命燃烧换来的片刻巅峰,再次冲向祭坛。
这一次,他不是攻击,而是将自己化作了一枚破邪的印章。
他伸出那只闪耀着金光的手,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按在了昆仑天璧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金光与幽光接触的瞬间,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宛如沸油浇雪。
那坚不可摧的玉壁,在金光的侵蚀下,表面的符文开始扭曲、融化。
怪物发出无声的痛苦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波动,无数触手发疯般抽向谢云峥。
可那些触手一旦靠近金光三尺之内,便会立刻消融,化为青烟。
“给我碎!”
谢云峥发出最后的咆哮,将生命中最后一点光和热,全部压了上去。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裂纹如同蛛网般,在昆仑天璧上迅速蔓延。
“不——!”
玄机子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与仪式相连,玉璧的崩溃,等于直接摧毁了他的根基。
“轰!”
昆仑天璧彻底炸裂,化为漫天齑粉。
祭坛上那不可一世的怪物,在空中凝固了一瞬,随即整个身躯轰然解体,化作最原始的黑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噗——”
玄机子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他身上的诡异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随后寸寸断裂,他的皮肤、血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
“我……不甘心……”
这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阵眼被毁,整个地下洞窟失去了能量支撑,开始剧烈地摇晃。巨大的石块从穹顶砸落,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金光散去,谢云峥从祭坛上跌落下来,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王爷!”
长风带着最后一名幸存的禁军冲了过来,架起他几近昏迷的身体。
“走!快走!这里要塌了!”
两人拖着谢云峥,疯了一般向着来时的洞口狂奔。
身后,是不断崩塌的世界。
一块遮天蔽日的巨石,从他们头顶轰然坠落,彻底封死了他们身后的道路,也吞噬了所有的光。
昆仑虚洞窟崩塌的第五日,京城的天,阴沉得能拧出水。
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护送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在黎明前的寂静中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前。
府门大开,柳如依一身素衣,站在台阶上。她身后,是闻讯赶来的所有太医和李家医馆的顶尖大夫。
车帘被长风一把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草药味混杂着冲了出来。
谢云峥躺在里面,面色白得像纸,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但那渗透出来的暗红色血迹,依旧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震慑朝堂的摄政王,只是一个气息奄奄的男人。
柳如依一步未动。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抬进去。”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得可怕。
几名护卫小心翼翼地将谢云峥抬下马车,安置在担架上,快步送入内院早已备好的房间。
长风跪倒在柳如依面前,这个在沙场上从不掉泪的汉子,此刻泣不成声。
“王妃……属下无能!王爷他……他为了毁掉阵眼,用了……用了禁术……”
柳如依没有看他。
“传我的令,召集所有太医,李家医馆所有能人异士,即刻会诊。封锁王府,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
她转身,跟着担架快步走入内室,背影笔直。
房间里,所有大夫围在床前,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为首的张太医为谢云峥诊完脉,手都开始发抖,他走到柳如依面前,躬身道:“王妃……王爷他……脉象若有似无,五脏六腑皆有重创。更棘手的是,体内有一股阴寒剧毒,盘踞心脉。还有一股……一股说不清的力量,正在不断吞噬他的生机……这……这已非药石可医!”
“非药石可医?”柳如依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