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在内室,如何引诱谢承安,让那支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瞬间盛开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如果说,驯服恶犬,还可能用巧合,用动物的某种特殊习性来解释。
那么,让花朵在不属于它的季节里绽放,这便是无可辩驳的神迹。
是真正的,非人之力。
说完这一切,柳如依不再言语,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谢云峥要将承安视为威胁,要将他隔离开,甚至……
不,她绝不允许!
那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谁敢动他,她就跟谁拼命,哪怕这个人是谢云峥,也不行!
就在柳如依心中波涛汹涌,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谢云峥终于转过了身。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
柳如依倔强地抬着头,与他对视。
她准备好迎接他任何的反应,无论是震惊,是凝重,还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排斥。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谢云峥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充满了力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辛苦你了。”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柳如依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的眼眶一热,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怕你会觉得他是个怪物。”
谢云峥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胡说。”
他松开她,捧着她的脸,替她拭去眼角那一点晶莹。
“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我谢云峥的嫡长子。无论他拥有什么样的天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他的话,是定心丸,也是最坚实的承诺。
“这份天赋……”谢云峥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是上天的恩赐,但你说得对,它也是引来灾祸的根源。”
他比柳如依更清楚这里面的凶险。
一个能号令活物,催开花朵的孩子。
传出去,百姓会视他为神明。
而皇宫里那位,只会视他为最大的威胁。
自古以来,帝王最忌讳的,便是这种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力量。
“这件事,从今往后,便是我们夫妻二人之间,最大的秘密。”谢云峥看着她,无比郑重地说道,“我们不能压抑他的天赋,那会毁了他。但我们也不能任其发展,那会害了他。”
柳如依用力地点头。
“我明白。”
“我们要引导他,教会他控制,教会他隐藏。”谢云峥的思绪飞速运转,“在他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之前,他只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侯府世子。”
两人达成了共识。
那份压在柳如依心头数日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半。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身前,站着承安的父亲,大周的摄政王。
“江南的火,可以烧得再旺一些了。”谢云峥忽然说了一句。
柳如依抬起头,有些不解。
“只有天下够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别处,才不会有人,有精力,来关注一个几岁的孩子。”谢云峥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
为了给儿子创造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他不惜让这天下,再乱上几分。
柳如依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这才是她的夫君,杀伐果决,为了保护家人,可以不惜一切。
书房里的凝重气氛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共担风雨的默契。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如何旁敲侧击地试探承安的能力边界,如何寻找相关的古籍记载。
夜色渐深。
夫妻二人一起回到内室,去看望已经熟睡的儿子。
谢承安睡得很香甜,小小的脸上带着安逸的笑容,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被父母疼爱着的孩子。
柳如依和谢云峥并肩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心中充满了为人父母的柔软和爱意。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安静躺在谢承安枕边的一块小小的玉佩,忽然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却又清晰可见的银色光晕。
那光晕一明一暗,仿佛在与熟睡中的谢承安,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呼应。
那光晕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月华般的清冷与柔和。它从玉佩的内部渗透出来,将玉质渲染得通透澄澈,仿佛其中封印着一小片星河。
柳如依和谢云峥的呼吸,在同一时间停滞了。
刚刚才达成的共识,那份共担风雨的沉稳,在这突如其来的异象面前,被瞬间击得粉碎。未知,带来了比已知更深沉的恐惧。
谢云峥的反应快了半步。他没有去看那块玉,而是先俯身,探了探谢承安的额头和鼻息。确认儿子只是睡得安稳,没有任何不适,他才缓缓直起身。
他的动作很慢,伸出手,朝着那块发光的玉佩探去。
柳如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阻止,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怕谢云峥的触碰会惊扰这诡异的平衡,更怕这东西会伤害到他。
就在谢云峥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的瞬间,那银色的光晕猛地一盛,仿佛有生命般,抗拒着外来者的侵入。
谢云峥的手停在半空。
光晕的波动,与床上谢承安平稳的呼吸节奏,隐隐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同步。一呼,一吸,光晕便随之一明,一暗。
“别动它。”柳如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上前一步,拉住了谢云峥的衣袖。“它好像……和承安连在一起。”
谢云峥没有回头,他只是凝视着那块玉佩,片刻之后,收回了手。
光晕似乎感应到了威胁的解除,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柔和的、有节奏的闪烁。
“这是什么东西?”柳如依压低了声音问,每一个字都透着紧绷。
“这是我给他的周岁礼。”谢云峥的回答让柳如依一愣。
她当然记得这块玉佩。质地温润,雕工普通,只刻了一个平安纹,在众多贵重的贺礼中毫不起眼。当时她还以为,是谢云峥随手从库房里挑的一件,未曾想,竟是他亲自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