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普通的平安玉,为什么会……”
“它不普通。”谢云峥打断了她的话,他终于转过身,与她对视。“它的材质,取自天山之巅,名为‘灵犀’。传闻中,这种玉石对某种特定的血脉之力,会有所感应。”
天山!
又是天山!
柳如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谢云峥之前零星提过的传说,此刻在她脑海中串联成了一条完整却又惊悚的线。
“你早就怀疑了?”她问。
“不是怀疑,是验证。”谢云峥的坦白,让柳如依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不是在怀疑自己的儿子,而是在验证一个流传于血脉中的古老秘密。“我谢氏一族,并非寻常武将世家。先祖曾追随高祖皇帝打天下,其中有一支,据说便源自天山秘境,身负异能。”
他的叙述平静,却在柳如依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只是祖辈口耳相传的秘闻,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后人真正觉醒过这种力量。我将这块灵犀玉佩给承安,也不过是遵循祖制,存着一丝连我自己都不信的念想。没想到……”
没想到,这沉寂了数百年的血脉,竟在他们的儿子身上,苏醒了。
“所以,承安的能力,不是怪物,不是异类,而是……传承?”柳如依的唇瓣有些颤抖。
“是。”谢云峥肯定地回答。“是只属于他,也属于我谢氏先祖的,神恩。”
这个词,让柳如依紧绷的身体稍稍松弛了一些。是传承,不是异变。这个认知,让她那颗作为母亲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可谢云峥接下来的话,又让她重新坠入冰窟。
“但神恩的背面,往往是诅咒。”他将柳如依拉到一旁,离开了床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道,“你以为,为何这血脉会沉寂数百年?”
柳如依摇了摇头。
“因为拥有这种力量的先祖,都不得善终。”谢云峥的话,残忍而直接。“他们或被帝王猜忌,或被世人当成妖邪,或因力量失控而自毁。史书上只留下了他们赫赫的战功,却抹去了他们真正的结局。只有谢氏的族谱秘录中,才记载了寥寥数语的警示。”
柳如依的身体晃了晃,被谢云峥及时扶住。
“那……那承安他……”
“他现在只是初步觉醒,力量微弱,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只能在情绪激动或睡梦中无意识地外泄。灵犀玉佩与他的力量产生了共鸣,所以才会发光。”谢云峥解释着,同时也是在安抚她。
就在他说话间,那玉佩上的光晕,随着谢承安翻了个身,嘤咛了一声,渐渐地,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刚那奇异的一幕,只是夫妻二人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可他们都清楚,那不是幻觉。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一条缝。
“我们必须找到控制它的方法。”柳如依立刻说道,她的慌乱在短暂的冲击后,迅速被理智和决断所取代。“既然是血脉传承,就一定有引导和修炼的法门!”
“有。”谢云峥的回答很干脆。“法门,就在天山。”
柳如依的思绪飞快转动。“你想去天山?”
“不是我,是我们。”谢云峥纠正道,“但不是现在。京城未稳,天下未定,我们一旦离开,就是将承安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天山秘境,并非想去就能去。那里有‘守门人’。”
“守门人?”
“一群守护着血脉秘密,也监视着血脉传人的人。”谢云峥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遵循着古老的盟约,既是守护者,也是裁决者。一旦他们认为血脉的力量会威胁到世间的平衡,他们有权……将其抹杀。”
柳如依倒抽一口冷气。
一个皇帝,已经让他们如履薄冰。现在,又多了一群藏在暗处的,不知是敌是友的“守门人”。
“这块灵犀玉亮起,他们……会知道吗?”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谢云峥沉默了。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柳如依绝望。
“我不知道。”良久,他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我只在秘录中看到过,天山有通天的手段,可感应天下。灵犀玉的光,或许在他们眼中,就如黑夜里的烽火,清晰无比。”
书房里的那句“为了儿子,让这天下再乱上几分”,此刻听来,竟显得如此天真。
他们以为最大的敌人是朝堂,是皇权。
可现在才发现,在那更高的维度,还有一双眼睛,可能已经穿透了重重帷幔,落在了他们最珍爱的儿子身上。
柳如依走到床边,俯身,轻轻吻了吻儿子温热的脸颊。
她的动作轻柔,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她抬起头,看向同样走过来的谢云峥。
“不管是什么守门人,还是裁决者,”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韧,“谁想动我的儿子,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谢云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妻子和儿子的手,都覆盖在自己的掌心之下。
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窗外,夜色深沉,乌云遮蔽了月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酝酿。
那场关于血脉与诅咒的谈话,终结于深沉的夜色里。
天光乍亮时,侯府依旧平静。
柳如依几乎一夜未眠,天山,守门人,裁决者,这些陌生的词汇,化作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了她的心上。她身侧的谢云峥倒是睡得安稳,可柳如依清楚,这份安稳之下,是早已开始运转的筹谋与算计。
用过早膳,她正准备去看看承安,管家却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
管家的呼吸急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柳如依的心猛地一沉。
宫里?这么早?难道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下意识地朝谢云峥看去。
谢云峥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