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匆匆赶来的心腹师爷,压低了嗓子,一字一句地吩咐:“传我的令,就说有乱党在长乐街‘江南忆’门前,意图行刺王妃,动摇国本!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师爷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领命而去。
“江南忆”门前,群情激愤,叫骂声已经变成了推搡和打砸。
突然,整条长街的尽头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人群回头望去,只见一队队身穿制式铠甲的京兆府府兵,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地跑来,迅速将整个“江南忆”连同门前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京兆尹王大人翻身下马,一挥手。
“将那寻衅滋事的刁妇,给我拿下!”
几个如狼似虎的府兵冲入人群,将还在地上哭嚎的妇人一把架起。
妇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大人!冤枉啊!是她的东西毒害了我啊!”
“带走!”王大人根本不听她分说。
就在这时,“江南忆”的店门开了。
柳如依走了出来。
她环视了一圈狼藉的门口和被府兵镇住的人群,最后把视线定在王大人身上。
“王大人,好大的阵仗。”
王大人立刻上前,躬身行礼:“下官参见王妃。有乱党在此惊扰王妃,下官罪该万死!”
“乱党?”柳如依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王大人,她不过是说我的货品有问题,怎么就成了乱党?”
“污蔑王妃,便是污蔑摄政王府!其心可诛!”王大人斩钉截铁。
柳如依却摇了摇头。
“既然她说是我的‘玉肌膏’有问题,那我这个做主人的,总要给她一个说法的。也得给京城所有看着的百姓,一个交代。”
她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所有人宣布。
“我不要私了。王大人,本妃请求你,就在这里,就在‘江南忆’的门口,公开审理此案。”
王大人愣住了。
在街上审案?还是牵扯到摄政王妃的案子?这要是出了半点差错……
柳如依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
“王大人是不敢,还是不愿?”
“下官遵命!”王大人把心一横,高声应下。
府兵们迅速清场,在店铺门前的台阶下,临时摆开了公堂的架势。
那妇人被押在中央,瑟瑟发抖。
柳如依站在一旁,对着王大人再次开口:“她说她是被我的‘玉肌膏’所害,口说无凭。为了公正,也为了王府的清誉,本妃想请宫里的太医来为她验伤,不知可否?”
王大人额头的汗又下来了。调宫里的太医?
柳如依从袖中,将那枚黑色私印递给了王大人的心腹。
王大人看到那枚印,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准!”他一拍惊堂木,“来人!持此信物,速去太医院,请三位资深太医前来验伤!”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一场商铺纠纷,竟然惊动了京兆尹,现在还要请宫里的太医!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结果。
不到半个时辰,三名背着药箱,胡子花白的太医就在府兵的护送下赶到现场。
为首的老太医对着柳如依和王大人拱了拱手,便直接走到那妇人面前。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先是仔细查看了妇人脸上的红疹与溃烂,又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刮取了一点皮屑,放在鼻下闻了闻。
随后,他又为妇人诊脉。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
片刻后,老太医站起身,对着王大人和所有围观者,朗声说道:“回禀大人,此妇人脸上的症状,并非中毒。”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
老太医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名为‘鬼面粉’的草药粉末所致。此物刺激性极强,敷在脸上,半个时辰内便会红肿起疹,状似溃烂,但清水冲洗,三日后便可自愈。并且……”
他指着妇人脸颊另一侧几处不起眼的暗斑。
“此妇人本身就患有顽固皮癣,这几处旧疾,至少有三五年了。”
真相大白。
那妇人听到这里,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瘫软下去。
“你这刁妇!竟敢构陷王妃!”王大人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上刑!”
府兵将烧红的烙铁和夹棍抬了上来。
那妇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烙铁还没靠近,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当场就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都说!”她涕泪横流,拼命磕头,“是钱掌柜!是品香居的钱掌柜!还有张万金和李四海!是他们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来这里闹事的!求大人饶命啊!”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主谋全部供了出来。
“抓!”王大人一声令下,几队府兵立刻奔赴各处。
深夜,京兆府大牢。
钱掌柜没能扛过第一轮刑讯,就招了。
一份染血的供词,被火速送到了摄政王府。
书房内,谢云峥放下手中的一份兵部卷宗,接过了长信递来的供状。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供词的末尾,是一个他不久前才从罢免名单上划掉的户部侍郎的姻亲。
安阳伯府。
谢云峥将供状放在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卷曲,化为灰烬。
他没有说话。
柳如依从内室走出来,为他续上一杯热茶。
“看来,这盘棋,比我们想的要大。”她开口道。
谢云峥没有回头,他拿起手边的茶杯。
“一个安阳伯,还没有这个胆子。”他将茶杯重重放下,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他们想用商人的法子,来动我的王妃。”谢云峥终于转过身,看着柳如依,“那我就用权臣的手段,告诉他们,京城现在是谁的规矩。”
他对着门外喊道。
“长信。”
长信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躬身待命。
“传我王令,调禁卫军一营。”谢云峥的指令清晰而短促,“以勾结乱党,意图谋害王妃,扰乱京城经济之罪,即刻查抄安阳伯府,品香居钱氏,万金商行张氏,四海布庄李氏所有产业与府邸。”
长信身体一震,立刻领命。
“反抗者,如何处置?”
“格杀勿论。”
三个字,没有带任何情绪,却让书房内的温度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