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夜晚,京城的宁静被整齐划一的铁甲摩擦声彻底撕碎。无数火把汇成一条条火龙,在寂静的长街上奔腾。禁卫军的行动迅猛而冷酷,他们首先包围了安阳伯府。
府门被巨木撞开的瞬间,睡眼惺忪的安阳伯冲了出来,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我伯爵府!”
回应他的,是禁卫军校尉手中出鞘的长刀。
“奉摄政王令,查抄安阳伯府!所有人,原地跪下,胆敢妄动者,杀!”
安阳伯府的家丁护院试图反抗,但他们手中的棍棒在禁卫军制式的长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惨叫声和求饶声很快被压制下去,府内所有人都被驱赶到院中,在火光下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品香居、万金商行、四海布庄,这些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商铺,也迎来了同样的命运。钱掌柜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他甚至来不及穿上鞋子,就被两个士兵按跪在自己店铺的废墟前。
大门被贴上了摄政王府的封条,库房里的所有货物都被清点造册,等待处置。
这一夜,京城权贵圈子彻夜无眠。
第二日天光大亮,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安阳伯府完了!昨晚被禁卫军给抄了!”
“何止啊!品香居的钱掌柜,还有张万金、李四海,全被抓进大牢了!”
“活该!我昨天就在‘江南忆’门口看着呢!原来是他们花钱雇人,故意陷害摄政王妃!”
“这下好了,摄政王雷霆一怒,谁也保不住他们。”
“江南忆”的门前,昨日的狼藉早已被打扫干净。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这里排起了长龙。这些人不是来闹事的,而是真正来买东西的。
“王妃的铺子,那就是皇家的品质,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就是,我今天非要买到一瓶玉肌膏不可!”
巧织在铺子里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全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她抽空跑到后堂,对着正在看账本的柳如依喊道。
“小姐!小姐!我们的存货快要卖光了!”
柳如依抬起头,脸上不见半分得意,她只是平静地吩咐。
“让刘护卫带人维持秩序,告诉外面的人,今日每人限购一件,售完即止。”
巧织领命而去。
苏长运从另一侧的门走了进来,他对着柳如依躬身一拜。
“小姐,都准备好了。”
柳如依放下手中的账册,走到一张巨大的京城地图前。
“钱掌柜他们空出来的那些铺面和渠道,商盟的力量,一夜之间能全部接手吗?”
“小姐放心。”苏长运的回答沉稳有力,“商盟在京城的根基,远超他们想象。只要您一句话,今天日落之前,那些铺子就会全部换上‘江南忆’的招牌。”
“好。”柳如依拿起一支朱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位置,“就这么办。告诉商盟的人,我要京城最好的位置,最快的渠道。”
“是。”苏长运退下,行动果决。
柳如依看着地图上被朱笔圈出的一个个红圈,这些红圈正在连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京城的商业脉络,一点点地收入囊中。
夜深了。
柳如依依旧在书房,她没有休息,而是在重新规划着新到手的那些产业。烛火下,她的侧脸专注而宁静。
谢云峥走进来,他没有出声,只是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柳如依冷静地在一张张纸上写下指令,调配人手,整合资源,规划未来。她的每一个决定都精准而果断,仿佛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在冷静地分割着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娶回来的,不仅仅是一个聪慧的女人,一个能帮他稳定后宅的妻子。
这是一个能与他并肩,共定天下的女王。
他缓缓来到她的身后。
柳如依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覆盖在她执笔的手上。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如依的笔尖在纸上顿住。
“从今往后,你的身后,不仅有江南商盟,还有我的整个天下。”
谢云峥的言语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落进柳如依的心里。
“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
柳如依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垂下眼,看着那只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片刻之后,她重新握稳了笔,在那只手的包裹下,继续在纸上写下了下一条指令。
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坚定。
查抄风波平息后的第三日,太和殿的晨曦穿不透殿内凝重的空气。
百官列队,鸦雀无声。
谢云峥坐在那张仅次于龙椅的摄政王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每一次叩击都让殿前官员的心跟着一颤。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自队列中走出,手持象牙笏板,正是御史大夫王维。
“摄政王殿下,老臣有本启奏。”
谢云峥停止了敲击,殿内愈发安静。
“讲。”
“王妃柳氏,以妇人之身,商贾之贱,公然干预朝政,借王府之威,行吞并之实,一夜之间,令京城数家百年商号破产,无数伙计流离失所,此等行径,与国贼何异?此风若长,国将不国!”
王维的声音慷慨激昂,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他话音刚落,数名清流言官立刻出列附和。
“王大人所言极是!王妃一介女子,不守妇道,插手经济民生,实乃牝鸡司晨,大凶之兆!”
“请摄政王严惩王妃,还京城商户一个公道,正国体,安民心!”
谢云峥看着底下群情激愤的臣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看那些言官,而是扫过那些低着头,假装事不关己的世家大族代表。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住口!”
众人皆惊,齐齐望向龙椅上那个八岁的孩子。
小皇帝身着龙袍,小脸紧绷,他用力拍了一下龙椅扶手。
“皇叔母是在帮国库赚钱!”
小皇帝站了起来,因为个子小,他必须站着才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