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到，京城的暗流汹涌到了顶点。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柳如依将最后一页名册合上，放在谢云峥面前的桌案上。厚厚的一叠，记录了这三日来京城所有势力的动向。
“所有咬钩的鱼，都在这里了。”柳如依说。
“永宁侯还是没有动。”谢云峥的指尖在名册上点了点，却并未翻开。
“他很沉得住气，或者说，他觉得这些诱饵还不够分量，不值得他亲自下场。”
“他会下场的。”谢云峥起身，走向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今日的早朝，就是为他准备的开场戏。”
柳如依没有再问，她走到他身边，替他将外袍的衣带系得更紧了一些。“早些回来。”
谢云峥握住她的手。“等我。”
次日，大殿之上。
百官列队，气氛却与往日的肃穆不同，透着一股压抑的躁动。所有人的心思，都牵挂在安阳伯府留下的那几处产业上。这几日，为了争夺那所谓的代管之权，各方势力倾轧，彼此之间早已结下了不少梁子。
小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平静。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御史大夫王维出列。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小皇帝抬了抬手。“王爱卿请讲。”
王维躬身，随即转向摄政王谢云峥的方向。“摄政王殿下，近日京中因安阳伯府遗留产业之事，人心浮动，百官之间为争夺代管权而相互攻訐，已然影响朝局安稳。臣以为，此举不妥。安阳伯府产业，理应尽数收归国库，以充盈国用，而非另择他人代管，徒增纷乱。”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引来不少老臣的附和。
“王大人所言极是，国库空虚，正需此等产业填补。”
“摄政王此举，恐有任人唯亲，结党营私之嫌啊。”
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谢云峥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任由那些质疑的声音发酵。
直到殿内的声音渐小，他才缓缓开口。“王大人所言，是为国库着想，本王甚是欣慰。”
王维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承认。
“但是。”谢云峥的话锋一转。“王大人可知，为何本王要将这些产业拿出来？”
“臣，愚钝。”
“因为本王想看看，这满朝文武，有多少人是真的为国为民，又有多少人，是盯着这块肥肉的豺狼。”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王维的脸色变了。“摄政王，您这是何意？您在怀疑满朝公卿的忠心吗？”
“本王从不怀疑忠臣的忠心。”谢云峥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交给了身旁的内侍。内侍快步呈到龙椅前。
小皇帝翻开册子，只看了一眼，便将册子重重合上。“户部主事张谦。”
队列中，一个官员身体一颤，猛地跪倒在地。“臣在。”
“你于三日前，夜访工部郎中赵显府邸，许诺若能助你拿下皇庄，便将皇庄三成收益分与他，可有此事？”小皇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张谦顿时汗如雨下，叩首不止。“陛下明察，臣……臣只是与赵大人正常同僚往来，绝无此事！”
谢云峥这时才再次开口。“是吗？那这份由你亲手画押的契书，又是何物？”
他话音刚落，长信便从殿外走入，手中高举着一份盖着鲜红指印的文书。
张谦看到那份契书，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拖下去，革职查办，家产充公。”小皇帝的命令干脆利落。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王维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试探，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清洗。
谢云峥的动作没有停止。
“大理寺少卿，刘成。”
又一个官员出列，面如死灰。
“你夫人送去翰林院侍读母亲的寿礼，是一尊前朝古玉佛，价值三万两。而这尊玉佛，正是从安阳伯府查抄出的赃物之一。你作何解释？”
“臣……臣不知啊！都是贱内所为，臣毫不知情！”刘成急切地辩解。
“是吗？”谢云峥向长信示意。
长信再次呈上一份卷宗。“这是你与城中‘四海通’钱庄的往来账目。三年来，你通过这个账户，收受了安阳伯府累计二十七万两的银钱。每一笔，都记录在案。”
刘成看着那份账目，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
“拿下。”
禁卫军上前，将瘫倒的刘成拖出大殿。
接下来，谢云峥每念出一个名字，长信便会呈上一份无法辩驳的罪证。或是书信，或是账本，或是人证的供词。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一个个被撕下了伪装，狼狈不堪。
不到半个时辰，已有七名官员被当场拿下。整个朝堂之上，弥漫着一股恐惧。剩下的官员们人人自危，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御史大夫王维站在那里，身体僵硬。他终于明白，摄政王放出的诱饵，钓的根本不是那些产业，而是他们这些人。安阳伯这棵大树倒了，摄政王要清理的，是盘根错节的藤蔓。
“皇叔。”小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朝中顿失数位要员，政务恐有延滞。”
谢云峥躬身。“陛下无需担忧，臣已拟好一份名单，皆是品行端正，才干出众之人，可暂代其职。”
长信适时地将第二份名单呈上。
小皇帝看过之后，点了点头。“准了。就依皇叔所言，由吏部即刻拟旨，不得有误。”
“臣，遵旨。”吏部尚书战战兢兢地出列领命。
王维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冰凉。从放出诱饵，到收集罪证，再到准备好接替的人选，所有的一切都环环相扣。摄政王的手段，狠辣而周密，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他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无话可说。在绝对的证据和雷霆的手段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谢云峥环视大殿，看着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诸位大人，大周如今内忧外患，需要的不是争权夺利的蛀虫，而是能为国分忧的栋梁。本王希望，今日之事，能让诸位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