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松开她，动作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入襁褓，想要抱孩子，却又怕惊醒了他。
“我来吧。”柳如依轻笑，将谢承安递到他怀里。
小家伙离开母亲温暖的怀抱，不满地咂了咂嘴，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谢云峥的动作瞬间僵住，整个人都绷紧了，一动不敢动，直到看到儿子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睡，他才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那个与自己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小小婴孩，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瘦了。”他抱着孩子，对柳如依说。
“孩子长得快，看着抽条了而已。”
“我说你。”谢云峥的视线从儿子脸上移开，落回她身上，“你也瘦了。”
柳如依没有反驳。江南一行，殚精竭虑，确实清减了些。
“回家了，我给你补回来。”谢云峥牵着她，抱着孩子，大步迈入王府。
王府里一派喜庆，下人们都垂手立在两侧，脸上带着笑意。管家福伯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王爷，王妃，小世子，饭菜已经备好了。”
“都撤了。”谢云峥吩咐道，“让厨房做碗阳春面，要清淡的。”
他记得她孕吐时，只有他做的面她才吃得下。
“不用那么麻烦。”柳如依开口。
“听我的。”谢云峥不容分说，拉着她径直走向他们的院子，“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厨房。”
他将谢承安小心翼翼地放进早已备好的摇篮里，又替柳如依脱下披风，才转身要走。
“谢云峥。”柳如依叫住他。
他回头。
“江南的事，你不好奇？”
“不好奇。”谢云峥回答得干脆利落，“苏长运的密报我看过。孙家和钱家，不过是跳梁小丑。至于天山派的那些余孽，你既然能解决，就说明他们不值一提。”
他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
“我只问你一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害怕？”
柳如依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下，那些在江南独自面对杀手时的冷静与强硬，都融化了。
她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事情都解决了，就没那么怕了。”
谢云峥的手收紧了些。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你信我，不是吗？”柳如依反问，“你若派重兵跟着我，江南的那些人只会缩起头来，我什么都查不到。你放手让我去做，才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我只是后悔，没能陪在你身边。”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以后不会了。”
晚膳很简单，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谢云峥亲自端到她面前。
柳如依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和他当初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做出来的第一碗一模一样。
“江南的战果，你不问问？”她一边吃，一边说。
“你说，我听着。”谢云峥坐在她对面，给她布菜。
“柳家和李家，如今掌控了江南七成的丝绸和茶叶生意。护国商会的银号，也成了江南最大的钱庄。”
“嗯。”
“李家那边，我已经说服了族老。他们会挑选家族子弟读书入仕，彻底站到朝廷这边。舅舅已经收到吏部的文书了。”
“嗯。”
“还有……”
“如依。”谢云峥打断她。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
“这些是你的功劳。你不需要向我汇报。”
柳如依的动作停下。
“我是摄政王妃。”
“你首先是柳如依。”谢云峥纠正她，“然后才是我的妻子。这些事，是你柳如依做成的，不是摄政王妃。”
他握住她的手。
“在江南，你是杀伐果断的柳家主。回到京城，你只需要做我的王妃，承安的母亲。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柳如依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夜深。
谢承安睡在里间的摇篮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柳如依沐浴过后，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靠在床头看书。
谢云峥走进来，带起一阵微风。他身上还带着处理公务的墨香。
他从身后环住她，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还在看账本？”
“不是。”柳如依合上书，“是李家的族谱。”
“李家肯把这个交给你？”谢云峥有些意外。
“他们把整个李家的未来都交给我了。”柳如依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谢云峥，我把李家绑在了大周的船上，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消息。”谢云峥的手臂收紧，“李家是江南文坛执牛耳者，他们肯入仕，对新政是莫大的助力。我该谢你。”
“那你要怎么谢我？”
谢云峥沉默片刻，将她抱得更紧。
“王府的库房，你看上什么，随便拿。整个大周，你看上谁不顺眼，我帮你处理掉。”
柳如依被他逗笑。
“我把天山派的命门都给你找出来了，你就拿这些谢我？”
提到天山派，谢云峥的表情严肃了些。
“‘天山圣火’，‘天山秘境’……你送来的密信，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件事，比我们想的要复杂。那个所谓的‘先生’，恐怕和这个秘境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们捅了个大篓子？”
“不。”谢云峥说，“是你给了我一把能直捣黄龙的钥匙。只是这把钥匙要打开的，可能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座火山。”
他顿了顿，又说。
“这些事，你不用管了。你在江南累了这么久，好好休息。”
“我可不是只能待在后宅的寻常妇人。”柳如依转过身，面对着他，“你的仗，我陪你一起打。”
谢云峥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
“好。”
一个字，是承诺，也是全然的信赖。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没有掺杂任何情欲，只是最纯粹的思念与爱恋。
良久，唇分。
“王府感觉不一样了。”柳如依轻声说。
“以前只是个住处。”谢云峥抚摸着她的长发，“你和承安回来了，这里才是个家。”
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窗外月色正好，屋内烛火摇曳。
江南的风雨已经过去，京城的暗流却从未停歇。
但此刻，对他们而言，拥有彼此，便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