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上下,一切听王妃号令。莲阁继续探,我要知道这个呼延烈的一切,还有他身边每一个人的来历。”他对探子下令,随后看向柳如依。
两人之间没有温存的告别,柳如依只是道:“朝堂之上,必有主和之声,莫要与他们多费口舌。当断则断。”
“我省得。”谢云…峥阔步而出。
金銮殿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北境的告急文书一到,整个朝堂都炸开了。文官们面无人色,武将们则群情激奋。
“陛下,北戎狼子野心,臣请战!”一名老将出列,声若洪钟。
户部尚书则哭丧着一张脸:“陛下,万万不可轻启战端啊!国库刚刚因万寿节有所耗损,远洋基金又投入巨大,此时开战,钱粮从何而来?”
“钱粮,你就知道钱粮!幽州城破,我大周颜面何存!百姓何辜!”
“打仗也要吃饭的!你以为兵马是天上掉下来的?”
争吵之声不绝于耳,御座之上的赵朔却异常的平静。他看着底下神态各异的臣子,有的人是真心为国担忧,有的人却只是在盘算着自己的利益。
他没有制止,直到谢云峥一身劲装、腰悬长剑地踏入大殿。
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位摄政王的身上,仿佛他才是定海神针。
赵朔却没看谢云峥,他将手中的告急文书往御案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吵够了吗?”
年轻帝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朕的将士在边关流血,朕的子民在胡虏的铁蹄下颤抖,你们却在这里为了打不打,为了钱粮够不够而争吵不休!”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
“户部尚书,朕问你,大周的财富,是靠在金銮殿上吵出来的,还是靠将士们用命,商人们用船,一刀一枪,一寸航路拼出来的?”
户部尚书被问得满头大汗,哆哆嗦嗦答不上来。
赵朔没有再理他,而是环视全场:“朕在万邦来朝时便说过,大周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可如果连家门口的豺狼都打不退,还谈何星辰大海!那岂非成了万国眼中的笑话!”
他走到谢云峥面前,郑重地行了一个君对臣的拱手礼。
“皇叔,北境危急,非你莫属。朕欲命你即刻挂帅,总领京畿三大营及边军各部兵马,驰援幽州。不知皇叔,可愿为大周,再披铁甲?”
这一问,让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皇帝没有询问,没有商议,而是直接下达了决心,并且是以一种近乎请求的姿态,将兵权交予摄政王。其中展现的魄力与信任,远超众人想象。
谢云峥单膝跪地,声震寰宇:“臣,谢云峥,领旨!不破北戎,誓不还朝!”
“好!”赵朔大喝一声,转身回到御座,“传朕旨意!命谢云峥为靖北大元帅,总领对戎战事!兵部、户部,三日之内,备齐首批粮草军械,若有延误,提头来见!命沿途各州府,全力配合大军开拔,不得有误!钦此!”
一连串的命令,果决、清晰,不留半点转圜余地。那些方才还在争吵的大臣,此刻噤若寒蝉。他们忽然发觉,这位少年天子,已经成长为一位真正的君王了。
当谢云峥带着一身杀伐之气回到王府时,柳如依的书房里已经多了几幅更为详尽的地图。
“皇上让你挂帅了。”柳如依没有回头,她的手指正点在舆图上的一处。
“他长大了。”谢云峥解下佩剑,走到她身边。
“你看这里。”柳如依的指尖,从敌军突破的隘口,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直指幽州侧后方的一座小城,“榆林塞失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幽州正面。可如果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强攻幽州呢?”
谢云峥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座小城名为朔方,是幽州粮草转运的重要节点之一。
“声东击西?”
“不止。”柳如依摇头,“我查了莲阁送来的所有细节。这支北戎军队,军纪严明得可怕,他们不劫掠百姓,不烧杀村庄,目标明确,行动高效。这根本不是一群只图财物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而且,他们的战法,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很多年前,就该死了的人。”
“谁?”
“前朝的兵马大元帅,慕容恪。此人用兵,最擅长迂回穿插,断敌粮道,围点打援。”柳如依缓缓说出一个名字,“慕容家在前朝覆灭时,被满门抄斩,但据说有一个幼子,被家将拼死带走,逃往了关外。”
谢云峥的身体僵了一下。如果真是慕容家的后人,那这场战争就绝不是简单的边境冲突了。
这是旧王朝的复仇之火,烧向了新生的盛世。
旧敌与新仇,在北境的漫天狼烟中,交织成了一张更加巨大、也更加危险的网。
“不管他是谁,”谢云峥拿起桌上那柄刚刚饮过血的长剑,用布细细擦拭,“敢动大周,就让他有来无回。”
他的话语平静,却透着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决绝。
柳如依没有再说话,只是将一份刚刚整理好的卷宗递给他。
那是关于慕容恪生平所有的用兵方略,以及莲阁能搜集到的,关于那个新兴的“日不落”帝国火器的一些零星描述。
战争,已经开始了。一场在北境,一场,则在更遥远的未来。
三日之内,京城已然化作一架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靖北大元帅的旗幡在摄政王府门前高高挂起,玄色地底,金线绣着一只欲要扑击的猛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王府之内,再无前几日的闲庭信步,取而代之的是来去匆匆的将领与信使,铁甲叶片碰撞的清脆响声,取代了丝竹管弦。
出征的时刻到了。
谢云峥一身玄铁重甲,每一片甲叶都擦拭得寒光凛凛,将他本就挺拔的身形衬得愈发巍峨。他没有戴上头盔,墨色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皮绳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面找不到一丝即将奔赴沙场的紧张,只有化不开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