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依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孩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就在她调整姿势,想让孩子睡得更舒服一些时,她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承安的后颈。
那里,有一个奇怪的触感。
她拨开孩子的衣领。
只见在承安白皙的后颈皮肤上,一个极其复杂而古老的金色印记,正在缓缓浮现。那印记由无数玄奥的线条组成,像某种图腾的一角,闪烁着微光,随即又慢慢隐去,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柳如依失声低语。
谢云峥凑过来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图案……
他在谢家最古老的秘闻卷宗上见过!那是传说中,血脉之力觉醒到极致时,才会出现的“神之刻印”!
这怎么可能?承安才四岁!
而就在那金色印记出现的同一瞬间。
千里之外,戒备森严的皇宫深处,坤宁宫的偏殿里。
本已在安神玉的安抚下沉沉睡去的初生皇子楚佑,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哭。
他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望着床顶的帐幔。
在他小小的胸口上,那块来自柳如依的羊脂玉佩,正散发出一股滚烫的温度。
后山之巅,风息树静。
那块巨石化作的齑粉,仍在空气中悬浮,折射着晨光,形成一片诡异的微尘之雾。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柳如依抱着怀中昏睡的儿子,指尖还残留着那金色印记一闪而逝的灼热感。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那到底是什么?”
谢云峥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那几棵被拦腰折断的翠竹旁,断口平滑如镜,是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瞬间切断的。
他的后背依旧感到一阵阵寒意。
那不是内力,不是武功,而是更古老,更原始的东西。
“我们回去说。”他走到柳如依身边,将承安连同裹着他的外衫一同抱入自己怀中,“这里不安全。”
他的动作很稳,但柳如依能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细微紧绷。
他在后怕,也在……激动。
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混杂着恐惧与宿命感的激动。
回到王府主院,柳如依亲自为承安擦拭了身体,换上干净的寝衣。
孩子的呼吸平稳悠长,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场酣甜的沉睡,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安顿好儿子,夫妻二人在外间坐下,屏退了所有下人。
“现在可以说了。”柳如依给他倒了杯茶。
谢云峥没有喝,他看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我谢家,有一份从不示人的绝密卷宗,只有历代家主可以阅览。”
他的叙述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卷宗记载,谢家先祖并非凡人,其血脉中蕴含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代代相传,但绝大多数后人都只是庸才,血脉稀薄,与常人无异。”
“只有在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子孙身上,血脉才会返祖,力量才会显现。”
柳如依的心沉了下去。“就像承安这样?”
谢云峥点了点头,抬起头正视她:“卷宗上说,当血脉之力浓郁到极致,觉醒之时,后颈处便会出现‘神之刻印’。那不仅仅是一个印记,更是一个阀门。一个释放力量的阀门。”
“承安才四岁!”柳如依的声音无法抑制地拔高,“他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谢云峥打断了她,脸上是同样的困惑与凝重,“按理说,这种觉醒至少也要在成年之后,心智稳固,身体强健,才能承受得住。承安……他太早了。早得不合常理。”
柳如依只觉得遍体生寒。
一个无法控制的阀门,装在一个四岁孩子的身体里。
这意味着,今日后山发生的一切,随时可能重演。
而下一次,他们未必还有这样的好运。
“卷宗上……有没有记载解决的办法?”她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有。”谢云zügei出了一个让她绝望的答案,“要么,以绝对的意志,终生压制,成为一个废人。要么,找到宣泄的途径,成为这股力量的主人。”
“可他只是个孩子!”
“所以,这既是馈赠,也是诅咒。”谢云峥的拳头在桌下收紧,“他拥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也背负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凶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暗卫统领疾风的声音。
“王爷,宫里传出消息,有急报。”
谢云峥起身开门。
疾风单膝跪地,呈上一份密报:“王爷,就在半个时辰前,坤宁宫的小皇子突然高热,啼哭不止。太医院束手无策。还有……王妃之前赠予小皇子的那块羊脂玉佩,碎了。”
柳如依浑身一震,快步走了过来。
半个时辰前?
那不正是承安在后山力量失控的时刻!
谢云峥接过密报,迅速看完,然后将其递给柳如依。
“玉佩碎裂之时,有宫人看到,似乎有金光一闪而逝。”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到了惊涛骇浪。
那不是巧合。
承安的力量,与小皇子楚佑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共鸣。
或者说,与潜藏在皇宫深处,那个污染了楚佑的“东西”,产生了共鸣!
“看来,我们一直在找的,不是什么邪祟妖物。”谢云峥缓缓吐出一口气,“而是和承安同源的……另一种力量。”
一个被污染的,充满了痛苦与混乱的力量。
而现在,它似乎……盯上了自己的儿子。
数日后。
王府花园里的海棠开得正好,如云似霞。
前几日的阴霾与紧张,似乎被这满园春色冲淡了不少。
谢承安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此刻正像一只快活的小蝴蝶,在花丛中追逐嬉戏。
柳如依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药草图鉴,却一页也看不下去。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谢云峥则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全身戒备,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几日,他们没有再让承安进行任何修炼。
那股力量太过霸道,在没有找到万全的引导之法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灾祸。
他们只能等。
也只能,享受这片刻的,偷来的安宁。
“娘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