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谁教你的?”
楚向南一把抓住我的手,孤傲的眸子直直盯着我,我心头一怵,竟忘了说话。
见我拧眉,他很快放下手,甩了甩衣袖道:
“往后在我面前,无需做小伏低,今后东厂便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福寿提。”
此话一出,我能感受到小桃眼中的欣喜和福寿的震惊。
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杀人如麻的东厂九千岁会待我这般好?
世间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这一点我向来铭记于心。
用完膳后,楚向南并没有离开,他就躺在我平常休息的榻上,闭目养神。
那块可以号令三军的令牌就挂在他腰间,在烛光的照映下熠熠发光。
此刻他睡着了,现在杀他,是最好的时机。
我的眼神慢慢看向旁边梨花木的架子,上面摆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盘,足足有铁盆一般大小。
若是砸在楚向南的头上,他必死无疑。
杀了大魏第一阉贼,光这一点,我就能被世人歌颂。
届时再入宫,路就会好走很多,更何况,那块号令三军的腰牌也能为我所用。
我一点点往架子旁挪,生怕一个动静就会吵醒他。
他的睡容很安静,没了那双阴寒的双眸,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不少。
话说起来,楚向南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换做别家的少年,此刻可能正在为着某个女子和家里吵得不可开交。
可他却已经是手握权柄的大魏第一千岁了。
停脚,屏气,抬手。
就当我快够着那羊脂玉盘时,楚向南突然醒了。
4
他睁着深邃的眸子盯着我,嘴唇轻抿,眉宇微皱。
我心头一颤,连忙收手去拿一旁的毛毯。
如今已是深秋,因为我身子较弱的原因,夜里都是要盖毛毯才能入睡的。
“大人醒了?可是凉着了,是妾身不好,没注意给大人保暖。”
说着,我将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十指有意无意触碰到他的喉结。
如今的我,无权无势,想要覆了这天下,覆了这大魏王朝,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
楚向南,是我最好的登云梯。
“冯婉,你真名叫什么?”
他突然开口道。
我敛眸一笑,淡淡说道:“妾身真名就叫冯婉,妾身六岁那年,家乡遭了洪水,全家都饿死了,是冯家收留了妾身,给了妾身一个栖身之所。”
我知道,楚向南要是想调查我的过往并不难,但很可惜,那些过往连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和我相关的人,也都死在了当年,又还有谁会知道我是谁呢。
他轻笑一声,将毛毯拿开,站起身来,漠然的看着我。
“我一个阉人,不配有妻子,今后你不必这般自称。”
看着他融入夜色的背影,我头一次觉得楚向南深沉得让人胆寒。
后面他几乎日日都会来我的松香院用膳,虽然从不留宿,但东厂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得宠了。
一时间,几乎全京都都知道,权倾天下的九千岁,宠上了一个五品侍郎的女儿。
即便所有闺秀都将我视为耻辱,但很不幸,她们见了我,都得夹着尾巴行礼。
我不在整日整日躲在松香院,楚向南给我安排了侍卫马车,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京都闲逛,买下一切我瞧着顺眼的物件。
谁能想到,一个冯家毫不起眼的打扫丫鬟,也能有今日这边威风凛凛的时候。
这日我刚出门,崔氏领着冯倩倩便侯在了东厂大门。
她们找我的原因很简单,给冯继山升官。
“贱婢,你给我站住!”
冯倩倩还是那般嚣张跋扈,在江州的时候,她便能因一支金钗打掉一个姑娘的门牙,如今到了京都,还是不知收敛。
倒是崔氏,有些惊恐的拉住了她。
“住嘴!”
“婉儿呀,倩倩她言语无状,你不要忘心理去,说来你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花,她的性子你该是清楚的,倩倩她没有恶意。”
崔氏一手拽着冯倩倩,一边赔笑跟我说话。
“娘,你这般讨好她作甚,就算攀上了高枝儿也不过是我们冯家最粗鄙的打扫丫鬟而已!”
冯倩倩仍不肯向我低头。
也对,在我刚入冯家的时候,她便因我这张脸,心生嫉妒,将我骗去青楼,险些失去清白。
也是从那时起,我知道如果一副好看的容貌背后,没有可堪匹配的家族支撑,那便是祸不是福。
所以后来我敛去容貌,将自己打扮得丑如老妇。
若不是这次楚向南选夫人,我大抵可能会顶着那张丑脸活一辈子。
“贱婢我告诉你,若不是本小姐将这次机会让给你,现在在东厂享福的便是我,识相的就过来扶着我进去,别在这插跟鸡毛装凤凰!”
她骂得嘚瑟,却忘了这里是东厂的大门,我身边的锦衣卫可都听着呢。
崔氏也不说话了,貌似也很赞成冯倩倩的话,只是装模作样扯了扯冯倩倩的袖子,一脸为难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崔氏见状以为我是要请她们进去,领着冯倩倩便上前了两步。
殊不知我是要转头对一旁的福寿说话。
自从那日后,楚向南便将福寿派到了我身边伺候。
福寿是楚向南还在宫里当差时,就跟在身边的,在东厂的地位可想而知。
“福寿公公,听见了吗,方才冯小姐说冯家献上来的女儿本该是她,我只不过是一个粗鄙的打扫侍女而已。”
我说这话时很是随和,根本听不出一丝怒意。
可崔氏却突然变了脸,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福寿抢先一步。
“是,既如此,那东厂自是要核对名单的,来人,将冯家大小姐请进去!”
身后是如何吵闹我懒得去管,自顾坐上了轿子便要去茶楼听戏,这是我儿时最喜欢的消遣,只可惜一经多年,已经许久没听过了。
“贱婢!贱婢!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
“别碰我!啊啊啊!拿开你们的脏手,娘!娘你快救救女儿,娘!”
“......”
看着在门口撒泼打滚的母女,小桃也面露嫌恶:
“姑娘,这家子人也太不要脸了,若不是您念在冯家往日情分,又怎会求大人饶了那冯侍郎贪墨之罪,现在倒好,她们竟还有脸来说姑娘的不是。”
冯继山本性贪婪,以为这京都还是江州那等子偏远小地,一来就开始大肆敛财。
殊不知早就被东厂给盯上了,虽说这些年冯家待我不好,可终究大米白面将我养大成人,我也不好太过忘恩负义。
“恩情还了一次也算清了,往后她们如何,自是与我无关。”
5
今年的冬日好似来得格外的早,现在还不到十月份,京都便已下起了雪。
数着日子,我来东厂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姑娘真是手巧,奴婢听说近来千岁大人只吃您做的膳食,那宫里厨子做的东西千岁大人瞧都不瞧一眼呢!”
小桃总是这样,活泼得紧。
想来跟在我身边,定是有着拘着她了。
她这样好的性子,就该去外面那广阔的天地,自由自在的欢乐。
“大人只是不挑食而已,正我我做了,他不好驳我的面子。”
我笑着将菜式摆盘好,放进食盒里。
这些虽是我自己做的,可我从来不吃,因为我知道难以下咽。
可楚向南每每都能吃个精光,除了他不挑食这个理由外,我当真是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话本里不都说女子若是爱一个人,会愿意日日给那人洗手作羹汤吗。
虽不知道楚向南要如何才肯爱上一个人,但所有的法子我都愿意试上一试,缝补衣物,一日两餐,我都亲力亲为。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我能自由出入楚向南的书房,也能日日同他说上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