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走了,孑然一人,独自离去。
我没有阻拦她,不想再生事端。
这次古墓之行波折连连,耗尽了心力,王振辉、段辉重伤,骆安铭身死,剩下活着的人,除了陆雅琪和丹尼斯外,皆人人带伤。
就连手无寸铁的徐教授和奥利弗,在被马丁的人粗暴捆绑时也挨了两拳。
姚玹和赵立的尸骨总算如愿找到了,我也在古墓中多次陷入幻境并两次回梦民国,算是了解补全了当年钱越与血荆棘的恩恩怨怨,明白了当年血荆棘远渡重洋,究竟是想在这座古墓中找到什么。
有关于诡雾腐蚀血肉后能滋养出墨灵芝的事情。
我决定谁也不告诉。
那种本不应存世的鬼邪之物,就让它消散埋没在时光的洪流之中吧。
这探旅途,唯一让我没有料到的是,大伯竟然是钱家的内奸。
而他为了杀我,为了避免爷爷以后将大部分族中产业都交给我管理,竟不惜与血荆棘合作,招来多批大敌,甚至想将整支探墓团队灭口。
这份深沉的心思,着实让人感到害怕。
好在,所有的危机都过去了。
据姚立他们帮我抓住那几名武装分子交代,他们的确是受雇于大伯,要在最后时间进来清场。
大伯也不信任血荆棘,不论是马丁还是丹尼尔,他都不敢尽心。
他也知道,与血荆棘合作无异与虎谋皮,如果一点反制措施都不准备,就算他达成了目的,也会转瞬被血荆棘吃的连渣都不剩。
所以,大伯同时与丹尼尔和马丁展开了合作。他知道血荆棘有过内斗分裂的事情。
先是引来马丁对付我们,再是引来丹尼尔消耗马丁,最后雇佣怀之介清场。一环扣一环,谋算深沉。
审过了这些武装分子后,王振辉与段辉也被抬了回来。
他们两人的情况很糟,陆雅琪紧急为他们处理了伤势,发现他们虽然没被打中最要命的部位,可因为失血过多,情况不容乐观。
这两人昏迷不醒,我和姚立这些在冰冷地下河中游了一遭的人同样状态没多好。
虽然这会儿已经换过干爽衣物,可也是精神困倦,气力消耗过甚。
尽管此刻很想休息,但我更明白,现在必须立刻联系支援,以免再出现新的意外。
经过商量,我和宋颜、丹尼斯决定先出去联络外界,其他人留在这里休整。
一小时后,我们走出了庞大的古墓,回到了古墓上方的峡谷,然后宋颜用卫星电话联络上了军方。丹尼斯也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简略传讯给了在香港的韩叔。
又过了三个小时,三架大型武装直升机载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小队赶来了峡谷。
王振辉、段辉等伤号被送走,那些被俘的武装分子也被押走,不过我没有让他们带走大伯,钱家的事情,总要等到事情结束后由自家人商议处理。
两支特种小队的到来极大地加强了众人的安全感。
徐教授也受了点皮外伤,虽然我们都劝他先回市区休养,可他却执意留下,要等杭州方面组织的考古队到来,然后全面主持对古墓的科考探索工作。
我见劝不动徐教授,也不再多言。
王振辉他们被送走的一小时后,钱家的后援人马也乘着直升机赶来了。
与此同时徐教授也收到新的消息,得知考古队明天早上便会赶到。
此时已近黄昏,夏日的余辉斜照在山谷之上,谷底却早已黑沉。
钱家后续人马赶到的时候,我和姚立也刚好将姚玹、赵立、唐世杰他们的尸骨从迷宫深处背了出来。
残阳如血,孤鹰长鸣。
我们背出了先人的尸骨后,便在山谷附近一处背山面南的缓坡上将赵立、姚半仙他们的尸骨安葬。
从民国到现在,时隔多年,我能为他们做的,也只剩收敛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
……
世间匆匆八十载,多少恩仇往事,快意江湖,尽没于,时光洪流。
斜阳渐落,拉长了有些萧索的人影。
望着两处刚刚翻堆而起的土丘,我心中感觉怅然空寂。
赵立和姚半仙的残骨被埋葬了,与之一起被葬掉的,似乎还包括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执着与牵念。
古墓内外我算是来回走了两圈,当年发生在古墓里的事情我已全部知晓。
古墓深处的秘密,当年钱越他们与血荆棘结怨的种种纠葛,我皆了然。
甚至,随着马丁死去,朱利安落入我的手中,血荆棘精锐几乎内耗死绝于此,我也算是替钱家几代人与血荆棘之间的恩怨做了个了断。
虽然这其中,大伯的算计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不仅是想杀我,也是在杀血荆棘,只是两个目标,得手了一个,失败了一个而已。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是,感觉很怅然,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收敛了当年兄弟残骨,算不算是了却了钱越当年的遗愿。我也不知,从此以后,我还会不会梦回民国,还会不会被噩梦惊醒。
那些事,似乎也不重要了。
倘若不再梦回,那么,我与钱越在冥冥之中的联系也就算断了吧?
他是我的二太爷,但我一直不愿相信,他是我的前世。
人怎么可能真的有前世后世呢?
就算……
就算我和钱越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我莫名其妙“觉醒”继承了他的许多记忆和他高绝的身手。
但……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此刻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呢?
当年江湖,名满苏州,与赵立,与姚半仙恣意恩仇的一幕幕回忆片段从心底不断涌起,止都止不住。
那些片段,不断回放,像是回光返照,又像是在告别。
此时此刻,我真的觉得,躺在那两堆新起土丘下面的尸骨,真的就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兄弟,我的生死兄弟!
那种说不清的切肤悲痛,没有失去过至亲之人无法理解。
“赵立,姚玹,钱越来晚了,你们一路好走!”坡前,我轻声自语,在他们两人的土丘前洒下了一瓶淡酒。
陆雅琪、丹尼斯他们这刻都带着其他人退到了远处,将此时的时间和空间都独留给我。
或许,也只有他们才能明白我此刻复杂到无法名状的情感。
似我,非我。
仿佛我就是钱越,又好像,我与钱越共用着一个灵魂。
不过,不管怎样,从此以后,我还是我,只会是钱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