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老三没想到我出手会这么快。话音刚落,我已经挥掌攻到他的近前。
他大惊,连连向后退去,想要避开。
而我在这时则突然加速,八步赶蝉,一步快过一步,不等解老三再露出惊异的神情,我便已经拍掌印在他的胸前。
最直接的攻击,往往威力也最大。
我在北边从军的时候,跟着几个军中老卒学会几手类似炮拳和马步冲拳的招式。
那些老卒都是清军里面遗留下来的精锐,他们的招式很简单,也很直接,招招都是奔着杀敌毙命去的,没有半点花哨,所以威力极大。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没有将那些老卒的本事全学到手。因为有些招式虽然看上去简单,却需要时间的打磨与积淀。
就比如说马步冲拳,没有五年扎马步的功底,根本无法将那招的威势完全发挥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我从那些百战老卒的招式中领会提取出其中的精髓。
我这迅速前冲拍出的一掌,便是借用了马步冲拳的那种发力技巧,尽管看上去有些平淡无奇,可真正硬挨了我一掌的人也不会好受。
解老三曾经是江湖人,下过墓、盗过斗、杀过人,也曾算是一名狠角色。
可曾经之所以会是曾经,便是在代指已经过去的事情。
解老三以前是江湖人、狠角色,现在却不是了。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加之年岁也大了,又过了几年太平优渥的生活,解老三的拳脚功夫早已不如年轻时那般凌厉而杀气腾腾。
拳怕少壮,他的身手本就不如我,他也没料到他的身手会远不如我,何况我也没给他试探我身手的机会。
总而言之,当我迅若雷霆的一掌击中解老三后,眼前这位穿着蓝衫布衣的男人,便像一个被破布麻袋一样横飞出去,撞在了他身后的堂屋门框上。
“砰”,解老三撞上门框之后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软软滑了下来。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
实际上,在解老三开口对我们质问的时候,他那个正在屋内带孩子准备做饭的媳妇就已经听见吵闹声,想要出来看看。
解老三的婆娘儿要比他年轻许多,看样子应该没过三十多岁。
不错的脸蛋配上不错的身段,解家媳妇出来后正好看见解老三被我击飞,撞在堂屋上的一幕。
没什么大见识的小妇人吓得尖叫起来,直接向解老三扑了过去,口中急忙喊着:“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
妇人喊声很大,传到了外边的茶楼。
两个茶楼伙计和一些好事的茶客听到动静也急忙冲了进来,可是看见这一幕后却又都堵在院子口不敢再进来一步。
人都是喜欢趋吉避害的,没有人会为了不太相干的冒风险,此乃人之天性。
这些进来的人只是市井百姓,没什么身手。
此时一见解老三被我打得嘴角溢血软到在地,其他人又怎敢上前触霉头?
解老三以前是做什么的,常来茶喝茶的茶客都略有耳闻,附近几条街的泼皮无赖也从不敢来解老三的茶馆里闹事。
不仅如此,一些街面上混的人看见解老三后还得客客气气喊他一声“解三爷”。
这是属于解老三的威势。
在街坊邻居们看来,解老三是个有能耐有威望的人物。
可是现在,他被人打了,而打人者则一脸风轻云淡地负手立在院中。
正常稍微带点脑子的人,谁敢在这时站出来充大个?
我没有理会那些看热闹的人,而是依旧平静地看着解老三,说:“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解老九在哪吗?”
解老三被他婆娘扶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胸口和后背也在隐隐发疼,但其实伤得并不算重。
他毕竟也是多年习武之人,就算年纪大了点,也不至于脆弱到挨了我一掌就半身不遂甚至嗝屁的程度。
只是,我这一掌却打掉了他所有意气与自持。
——不论是谁,被人一招秒掉后都会心灰意懒吧。
解老三也是如此,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他咳嗽两声,缓缓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老九现在在哪?你就算杀了我,也不知道。”
“杀了你?你就不怕我连你老婆孩子也一并杀了吗?”我脸色一沉,眯着眼冷冷说道。
解老三脸色大变,惊怒交加:
“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祸不及妻儿!就算老九真的做了对不住阁下的事情,那也是你们之间的恩怨。阁下若动辄想拿我妻儿做威胁,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我也不想逼你太甚,但你明明知道一些线索,却言称无可奉告,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面对解老三的责难,我依旧平淡说着,看着解老三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解老三气得浑身发抖,他突然大吼一声,推开扶着他的婆娘,然后从衣袍里抽出一把类似匕首的短刃,对着我直刺而来。
我一眼便看穿了解老三的所有动作,他脚步混乱,身体晃动不止,仓促出手根本不能对我造成半点威胁。
我侧身一避,躲开他的直刺,然后空手夺白刃,将他手中武器打飞,再顺势又拍出一掌,便将他击退得再次踉跄倒地。
这一次我没有使太大的力,解老三跌倒后心如死灰,仿佛引颈待戮。
他的婆娘和院子里围观的人都被吓住了,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姚半仙一直没有说话,在我逼问解老三的时候,他一直在静静地观察解老三的表情变化。
此时一见解老三已被打击得准备束手待毙,姚半仙才轻声开口道:“越爷,已经可以了,看来他是真不知道解老九的下落。”
“你确定吗?解老九可是昨天放言要灭你全家的人,你现在让我对他三哥收手?”我回头看了眼姚玹,质询道。
姚半仙点了点头,说:“解老九毕竟还没有对我家人出手,我还不想牵连太多的人。”
“那好吧。解老三,今日我放你一马,你要是能联系上解老九就转告他,做人最好好之为之,别盲目树敌!”说完,我便和姚半仙转身离去。
解老三见我们离开,顿时松了口气,倒在地上生无可恋。
而那些个堵在院子门口看热闹的人见我走来,也纷纷如躲避瘟神一样让开道路一哄而散。
……
离开了解老三的茶馆,走上路上姚半仙对我问道:“越爷,如果我刚才不说话,你当真会杀了解老三吗?”
“众目睽睽之下草菅人命,你看我像那种人吗?”我似笑非笑,扫了眼姚玹。
姚半仙也微微一笑,抬头看天,说:
“其实你不必刻意立威的。我在扬州都不怕邹逾、解老九,就算他们都躲起来了,来日在苏州遇到,我就更不怕了。”
我摇了摇头,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不怕,沈瑶也不怕?你还没满月的儿子也不怕?”
“能在扬州解决掉的后患,咱们就别给他们来日到苏州找上门的机会!”
“那这么说,你刚才出手,是有意打草惊蛇了?”姚半仙是极聪明的人物,听我这么一说,就明白我刚才为什么要在解老三家直接动手原因。
我笑了笑道:
“是,也不是。花掌柜说解家还有四兄弟,但我们只见过解老九。刚才出手,其实是有掂量一下解老三实力的打算。”
“如今看来,解老三不足为虑,就算他要和解老九一起找我们麻烦也没关系。”
“现在我打了解老三,咱们就可以兵分两路。一路马上折回茶馆,找个暗处盯着,看看解老三会不会去联系解老九或解家其他人。”
“另一路就直接去春归楼,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宋小涟口中问出点什么。”
“分头行事吗?”姚半仙琢磨了一下,而后说,“倒也可行。那这样,我留下来,你去春归楼。”
“为什么是我去?”
“因为我觉得你更擅长对付女人。”姚半仙打趣儿,露出些许焉坏的笑容。
“你脸白,我觉得你去更合适。”我想都不想,立即摇头。
春归楼那是什么地方?烟花之地。
就算是为了办正事,如果我和姚半仙一起去倒还好。
可现在要是我一个人去,那不就等于将把柄送到姚半仙手里了?
回到苏州后,他要是一不高兴,歪一歪嘴故意在李明玥那乱说点什么,那我还活不活了。
姚半仙这厮显然猜到我在想什么,他笑道:
“越爷你放心,回去后我绝不会乱说。再说了,我们刚才才从解老三那里出来,如果不易容改装,就算解老三会出门送信,也没办法悄无声息地跟上他啊。”
“钱越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会易容术吗?”
“……”姚半仙说得好有道理,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诚然,兵分两路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建议也是我先提出来的。
我现在只恨没有多带几个人手过来,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分身乏术。
“那好吧,我就独自去烟花巷柳里走一遭。姚玹你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无可奈何,没法反驳,我只好忍辱负重,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姚半仙哈哈一笑,说:“既然如此,不论是否能有收获,日落之前,我们都得回客栈汇合。”
“行,那你自己也注意点,别被人引进圈套之中。”我说完,便和姚半仙在一处十字街口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