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陈六根的尸体没有在镖局停放多久,第二天中午就下葬了。
他毕竟是受镖局牵连才横死的,我出资给他买了口上好的红木棺材,让人帮着陈裹儿把他葬到城外南郊的青松岗上。
那里风水不错,是苏州城里富户人家才能下葬的地方。
我将陈六根葬在那里,也算给陈裹儿姐弟俩有个交待了。
原本我还打算给陈裹儿一笔抚恤费,可她坚持不要。
不仅如此,陈裹儿还以报答我收留之恩为由,开始频繁进出我的房间,为我打扫屋子,铺床叠被,洗衣泡茶。
我察觉到陈裹儿有融入我日常生活的倾向,甚觉不妥,便和她说,不必如此。
可是陈裹儿却不听劝告,说是闲在镖局也没事,只想为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见她执意如此,又心想她刚死了老爹,不好对她说什么重话,只得暂时放任听之。
但很快,我就为这种放任态度付出了代价。
陈六根死后的第三天,我依旧没有找到铃原梨乃的踪迹,也不敢再去约见李明玥。
却没想到,李明玥见我几日没去找她,就自个儿到镖局来了。
那天下午,云淡风轻。
李明玥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清淡而优雅地来到镖局。
当时老刁不在,我则在后院里耍刀练武,赵立、老贾也有事出门了,李明玥进了镖局后也没人迎接。
只有陈侯、陈将和另外几个兄弟正好在大厅里喝茶扯淡。
李明玥刚进入大厅的时候,那帮瘪犊子也没注意到她,反倒扯着嗓子一个劲地八卦我和陈裹儿事情。
“哎,你们发现了没?陈裹儿这两天穿得是越来越清凉了。”
“可不是,穿的少,也显得越发挺翘。你们说她这两天总往越爷房间跑,越爷有没有和他那个啊?”
“王魁,这话你真敢说。就不怕越爷听见了收拾你?”
“我怕什么,男欢女爱嘛,陈裹儿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我就不信越爷他不动心。”
名叫王魁的汉子说道:“陈侯,你也别装大尾巴狼,就是陈裹儿那样貌,那身段,搁在你那,你不动心?”
“我动心有个鸟用,人家一门心思都扑在越爷身上,连赵爷都不多看一眼。”陈侯翻了个白眼。
另一人马上接着道:
“我要是女人,我也选越爷,身手高明,又没不良嗜好。咱们来镖局也有两年了,你们几时听说过越爷逛过窑子?洁身自好得令人发指啊。”
“嘿,你们还别说。自打跟着越爷以来,我还没见过越爷允许哪个女人进他房间。”
王魁又一脸猥琐地说道,
“要我说啊,越爷肯定见陈裹儿刚死了老爹不好意思下手,等时间一长,那陈裹儿保管会成为镖局的老板娘。”
他这话一出,大厅里这些个闲着没事干的夯货又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正当这时,老刁从外面回来。
他一眼看见站在大厅外的李明玥,又听到王魁的高声谈论,顿时就知道坏事了。
老刁快步地走了进来,对那群夯货训斥道:“都他娘的在胡咧咧什么呢!没事干是不是!”
说完,老刁又露出笑脸,对李明玥笑道:“李小姐,您怎么来了?我这就去通知越爷,您稍等啊。”
李明玥站在大厅里把那些人谈话全听在了耳中,此时早已气得脸色发白。
她冷声道:“不用麻烦,我自己进去找他!”
说完,李明玥就大步穿过大厅,向镖局后院走去。
我和李明玥的事情只有赵立、老贾、老刁几人清楚,对于其他兄弟,我没多说。
陈侯、王魁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大厅门口站了个人。
两人望着李明玥走向后院的背影,不明所以地对老刁问道:“那是谁啊?长得蛮好看的。”
“那是李崇安女儿,是李家大小姐,也是越爷喜欢的女人!”老刁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让你们几个夯货没事乱嚼舌根,这要是让李小姐误会的越爷,回头小心越爷扒了你们的皮!”
老刁在大厅数落陈侯、王魁的时候,我在后院里已经练了快两个小时的刀法。
这人呐,松懈不得。
两三日不练武,就容易犯懒,要是连着一周不练,身手反应必然倒退。
老夫子都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其实放在其他方向也都是一样的。
业精于勤荒于嬉,我钱越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为什么能活下来,还打下了这么一份家业?靠的就是这一身远超常人的身手本事。
若是哪天,我蠢笨得提不动刀了,那估计也就快到我该死的时候了。
后院里清风徐徐,我练完刀后浑身湿透,将兵器放回到武器架上。
一旁,看我练武看了好久的陈裹儿马上就拿着毛巾贴了过来要给我擦汗。
这举动太过亲昵,我有些不适应,正要接过毛巾打算自己擦汗,陈裹儿却突然脚下一绊,娇呼一声,跌进我的怀里。
我下意识出手扶住,陈裹儿搂住我的腰却不愿放开。
“陈姑娘,已经没事了,你起来吧。”我微微皱眉,低头看着怀里的陈裹儿道。
陈裹儿却突然搂得更紧了,她将脸蛋埋在我的胸口,娇弱羞怯说道:“越爷,你要了奴家吧!奴家喜欢你,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你!”
突然的表白,让我惊诧不已。
这几天的接触,我已经知道陈裹儿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了。
不,准确地说,自打那日我救了她爹和她弟弟,这个女人就对我动了心思。
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接而大胆地说出来。
这已经不是表白了,而是破釜沉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逼问。
莫非陈裹儿以为她只要开这个口,我就一定会答应她吗?
我钱越一生行事最在讲究的就是无拘无束,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绝不会轻易许人。
即便没有李明玥,我也不会如此被动地接受陈裹儿。
大老爷们儿,哪有被女人逼着表态的道理?尤其还是自己没感觉的女人。
我见陈裹儿抱得越来越紧,眉宇间也闪过一丝不快。
就在我准备强行推开陈裹儿时,一声炸雷般的娇喝突然传来:“钱越!你在干什么!”
我惊愕抬头。
只见院子走廊之下,刚刚走进来的李明玥面带寒霜,一脸愤怒地瞪着我。
“明玥,你怎么来了?”我连忙推开陈裹儿,向她走了过去。
“我怎么来了?我是不是不该过来,不该打搅了你的好事?”
李明玥见我过来想牵她的手,一把甩开,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别碰我!我说呢,连着好几天都不出去走动,我让丫鬟带话约你出来一见,你也推说没空,原来早已是另有新欢,在这风流快活呢!”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我头大如斗,只觉得这一幕恶俗而糟糕。
但是已在气头上的李明玥根本不听我解释,她冷声道:
“你不用跟我解释了!你外面的那些好兄弟都已经说了。这女人都已经能随意进出你房间了。你还解释什么!”
“我原本还信了你的话,以为你不是跟叶三里争风吃醋才救下了她。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明玥气呼呼地说完,双眸已经泛起了淡淡的水雾。
她恼恨地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就向外面大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