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是说,咱们兄弟里面,有人给对方通风报信?”赵立目光一闪,沉声问道。
我没有马上搭话,这次我从苏州带出来的十六名兄弟都是镖局中骨干中的骨干,他们每一个人以往办事都很得利,我也从未怀疑过他们,给予他们的待遇也是最好的。
就算是最晚加入镖局的刘魁、唐世杰,也没有理由背叛我吧?
这个念头我刚冒出来,却又想到了黄睿和林玉。
那对母子,可以算是我下属圈子里的边缘角色,事前谁又能想到他们会是杰罗姆五年前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
老贾横死,老刁重伤,宝图被盗,我家中府库内的财物也被洗劫了一大笔。
这一切都与黄睿他们脱不开关系。
既然黄睿他们是杰罗姆安插的眼线,那为什么刘魁、唐世杰、周汝一他们不可以是?
人心难测啊。
刚刚被“自己人”捅过一刀的我思及至此,也没了把握。
但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房间里除了赵立、姚半仙外,还有吴海。吴海比起刘魁他们整日都在眼前晃悠的兄弟们,关系要疏远不少。
如果我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尽信,那这话让吴海听了去,岂不寒了他们在外帮钱家打理产业的人的心?
我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当着吴海的面儿说道:
“自家兄弟中,肯定是不用怀疑的。怕只怕,对方能调动聚集起来的人手远超乎我们想象。如果我们这一路行来都有人盯梢传递消息,那么对方有信心打我们一个伏击,也就不奇怪了。”
“越爷说的是。”姚半仙也有点凝重道:
“我们事前只以为敌人只有杰罗姆和解家的人。谁料想,这下子又得知有杭州船帮和东洋人参与其中。”
“既然对方会和东洋人联手,我们又怎知,他们不会还另有我们不知道的部署?”
赵立听到这里,头也大了。
虽然我这次带出来的兄弟,最差的都能一个打十个,可终归人少,加上敌暗我明,如果不能商量出一个稳妥的应对法子,一旦遭遇袭击,我们肯定是会折损人手的。
“老贾已经被害死了,这仇咱们不能不报。但剩下的兄弟也绝不能出事。”
我想了想说,
“这样吧,先把地图拿出来,咱们先看看要去浙西,有几条便道可以选择。”
说着,我便起身从行李中翻出地图。
姚半仙和赵立闻言,也把两张小案几拼到一起,随后我便在上面将浙省的地图平铺看来。
这年月国内绘制的地图大多都比较简略,一些不甚出名的村镇和山川,都很少标准出来。
不过我手上的这一副地图却是去年从军中弄来的行军地图,是金陵政府当年北伐时留下来的军用地图之一。
当年,何敬之、周清源分别率军由赣、闵两省攻入浙江,一路连克淳安、建德、富阳、诸暨,另一路则攻占温州、宁波、绍兴等地,最后两军合并杭州城下,一举肃清了孙帅当年在浙江部署的人马。
而我手中的这幅地图,就是当年何敬之挥下参谋部绘制的。
所以,这份地图上对浙西的山川地点标注要远比其他版本的地图详尽。
我将地图摊开后,很快便将三条最佳路线划了出来。
在这个年代,从杭州到歙县,有三条道路是最安全的。
其一,走富阳,沿着富春江而下到千岛湖,然后顺着新安江逆流而上,在深渡镇上岸,横穿一片山林,抵达绩溪。
这条路的大半部分路程,都与我和姚半仙上次走的一直,但我们若要追赶杰罗姆,这条最远却是行商最常走的路线只能放弃。
第二条路线,取道临安,跨过天目溪,经过南屏山,转道浙西峡谷,绕过老碓溪,直接进山寻墓。
这条路线路途最短,却最难走,要翻越大量人烟稀少的区域,而且在南屏山到浙西峡谷之间,有一个名叫九安桥的地方,地势非常凶险,极其适合用来打伏击。
如果走这条路线,道路难行,船只、车辆都没法用,只能骑马,而且没有向导也容易迷路。
至于第三条路线,则是走临安,往北去宁国县,再从宁国乘火车直接到绩溪,而后进山。
这几年里,国府的勘探人员似乎在宁国到绩溪一带发现了不少富矿,所以兴修了一段铁路用来开采运矿,但是车次时间是固定的,每隔一天才有一趟运矿的火车。
我们如果到了宁国赶不上车次,反倒容易误事,耽搁行程。
“如此说来,只有第二天路线可以走?”姚半仙听说摊开地图分析过路线利弊后,说道,“越爷,你说对方是不是也想到这些,所以才有信心能堵到我们?”
我想了想说:
“这个不一定。即便走第二条路线,我们也能临时变更出好七八条分支路线前进。不过不论走哪一条,一旦选择这个行进方向,那横跨天目溪是肯定。”
一旁的吴海听到这里也插了一句说:
“现在离入冬还早,天目溪的流水量很大,有些河段如果踩进去深不见底。”
“我来杭州也快两年了,听一些从浙西山里出来的人说,要想跨过天目溪,两条道走起来最省里。”
说着,吴海趴到地图上仔细辨认,然后指道:
“越爷你看,这里是於潜镇,有座石桥横跨天目溪,是商贾走得次数最多的路线。”
“另外,还有这里。这里是位于临安的正西面,距离临安县城大约七十里,是天目溪与昌化溪的交汇处,可以在此乘船沿昌化溪逆流而上,直接到浙西峡谷。”
我听吴海用手指将路线画了出来,想了想道:
“第二条路线有些绕远了,昌化溪里也行不了大船,我们这么多人加上行李马匹,没有六七条渡船根本装不下。若是遇袭,首位难以相顾。”
“那就走於潜镇吧。”姚半仙闻言说。
我点了点头,定好了行进路线。
这时赵立又道:“二哥,路线定好了,那打算伏击我们的那伙人你准备怎么应付?”
我闻言转而对吴海问道:
“你儿子没有中途退出他们的行动吧?窦山鹰和那伙东洋人什么时候走的?如果碰见那伙人,有办法用暗号联系上吴弋吗?”
吴海连忙说道:
“有办法的。吴弋知道有人要对付您后,就假意加入窦山鹰的行动,去当卧底了。”
“他让我留话给您,为了以防万一,您进入浙西地界后,每到一处山势险峻的地方,就让张生吹笛。一旦窦山鹰决定选择对你们展开伏击,他就会用笛声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