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离宫
“安琪，”华万霆握着苏安琪的手，正色道，“你有什么心思，一定要告诉我。”
苏安琪请呷了一口茶，温婉一笑，“知我如你，怕是猜出来了吧？”
“不，我猜不出来，你说。”不详的预感不断地从心里往外钻，可他硬生生地压着，保持着眸光的坚定。
“我想过了，你受伤痛所困，又为国事操劳，真的没有时间与精力陪我回傲寒山庄。我在这宫中呆得久了，难免乏味，想回去住一阵子。”
“只是一阵子？”他满目疑惑，声音些微飘忽起来。
也许是一辈子。苏安琪怕华万霆接受不了，也怕自己奈不住相思，于是才说是一阵子。她点了点头，默然回视他。
“我若是应允，你也得答应我一桩。”
“何事？”
“先立后，你再走。”
这……苏安琪朱唇轻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迅速地三思，她徐徐言道：“好吧！”
总算是安心了，他想用皇后的位置牵绊住她，如此，即便她走得在远，也不会走得太久。她好似一只精美的风筝，线在他手中。
华万霆眉头一松，反观苏安琪，她的眼中迅速掠过一道悲凉的痕迹，只是一瞬那双眼睛又笑弯了。他一直把立后的事放在心上，她深觉不枉此生，而她只要这份心便足够了，其他的她委实不想接在手里。
二人很愉快地约定了中秋节那日举办立后大典，算起来，也只有三日的时间了。华万霆说过，一切都备好了，只等她点头，莫说三日后，哪怕当即立后，他也能给她最风光的仪式。
八月十五日，晨。
礼官来请皇后的时候，听环佩回禀，皇后留书一封，人已离宫了。
万霆：请原谅，我走了，带着鸾镜和你立后的心意。我入宫已有一年半的光景，随你享尽至尊奢华之福。然而，依我之心性，实难在深宫久居，哪怕是在这样一个六宫无妃的环境里。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不想迷失了心性，否则即便常伴君侧，却失了爱情最初的味道，将是你我最大的悲哀！我深深惶恐，有一日自己会变成珞安一般的女子。为求自保，只得辜负了你的万丈深情。我走后，请你另择人选立后、封妃，充实六宫，绵延皇嗣。你一定猜到，我无处可去，只在傲寒山庄。是的，我会为你珍重。同样，你操劳国事务必注意身体。倾雪以及佑安，我已托付给以萱照料，我亏欠这两个孩子的，唯有请你帮助弥补了。安琪敬上。
读完苏安琪的信，华万霆的脸若冰山一般，半晌无言。无一人敢上前询问一声，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雕塑一般的他。
忽然他嘴里蹦出一句：“自在！”
“皇兄，自在送大嫂回山庄了。”华以萱斗胆言道。
“你们怎的忍心？！忍心让朕最后一个知道真相！”他一掌拍在桌角上，指甲瞬间失了血色，泛着白光。
“皇兄，请消消气。大嫂她闷闷不乐已有多时，她开口相求，臣妹与自在不得不施以援手。”
“你们跟她才是至亲是吧？”华万霆眸底的寒光若冰山倏然崩裂，磕着便死，沾着即伤。
华以萱瘪了瘪嘴，等他运够了气，才答道：“自然皇兄才是至亲，可大嫂实在可怜。女人之间说话，很容易被感动。臣妹知错了。”
“一句知错就完了？”
“那……那……”华以萱张口结舌，不知道华万霆意欲何为。
“你们两个不把人给朕接回来，朕便为你们是问！”
“恕臣妹无礼，皇兄亲自去请也未必请得动她。臣妹当日感到大嫂去意已决，才答应了她。其实，人就在傲寒山庄，皇兄若是想念得紧，只回一趟凤州便是。你们夫妻仍可团聚，相信大嫂不会……”
“混账话！”他暴戾地吼道，“你当她是什么人，让朕偷偷摸摸养在宫外？！”
“不……不是偷偷摸……”
“连个名分都没有，不是偷偷摸摸是什么？”他愤恨地将信笺摔在桌子上，“你们为何非要阻止朕立她为后！”
“不是他们阻止，而是大嫂她不愿为后。”一直沉默的华馨予忽然开口言道，“臣妹与她聊天时，她几度流露出被宫廷生活所困的心思。她好像是很怕入宫，但为了皇兄才勉强忍耐了这么久。难道，皇兄打算勉强她一辈子？这未免太自私了。”
华万霆头上忽然晕眩，踉跄两步，重重地摔在圈椅里，向众人挥了挥手，“都下去，朕不想听你们废话！”
离宫之后，感觉极为复杂，苏安琪单是呼吸着，便沉醉在空前的自由感里无法自拔。然而，她心里到底还有牵挂，孩子们，还有那个满身伤痛的他……马车颠簸着，把浅浅藏在她眼底的泪珠颠了出来。怀中的吉宝也在呜咽，苏安琪本想让它在宫里过顿顿吃御膳的日子，可它偏偏追着她的马车出了宫。也罢，吉宝认准了主人，她有什么理由撇下它不管？
“大嫂，不如我送你回宫吧？”言自在试探道。
苏安琪擦了擦眼泪，微笑道：“我还是不要回去了。有劳你与以萱帮我照顾他们。”
“皇上现在一定暴跳如雷。”言自在叹道，“不知道以萱是否能应付得来。”
“生气在所难免，但我相信，万霆能想明白。”她眼前浮现起华万霆抚额沉思的画面，他一定能够理解她的苦衷，一定能。
此刻，华万霆抚额沉思，其实现在派人去追完全来得及，可他就是张不开口。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千军万马也拉她不回了。真应了那句话，他知她之深如同一人一心。他知她至深，只是被立后的喜悦冲昏了头，又对自己有几分自欺欺人的自信，才没有提防她的去意。
他冷眼凝视着为她精心准备的凤冠霞帔，喃喃道：“或许，我真的错了。可是，你怎忍心就……”唇畔隐隐浮出一抹苦笑，她知他之深亦如一人一心，若当面告知，他一定不放她走，一定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