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来看你在耍什么鬼把戏的了。
柳赴羲在心里默默说道,不过说肯定是不能这么说了,他转头看向阎十一,那眼神仿佛在问:“阎老板,咱们干嘛来了?”
阎十一瞬间无语,算计着面前这个‘唐槐’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灵光一闪,把一直藏在收纳空间,从来没用过的锁魂链拿了出来,直接就撂在‘唐槐’的办公桌上了,冷着脸说道:“你祸乱地府秩序,蛊惑活人犯罪,理应受审。”
眼看着阎十一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条弥漫着黑色的锁链,‘唐槐’一点要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旁边的咖啡,浓香之中带着点跳跃的微酸:“曼特宁称得上是咖啡界的绅士,比其他更香浓,没有那么酸涩,但是我看你们这样子倒是一点也不绅士,平白闯入我的办公室也就算了,竟然说出这么中二的话来,难道你们是警察吗?还要审问我?”
柳赴羲屈起食指抵了抵鼻尖,这个人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装疯卖傻的,于是伸手把阎十一往旁边推了推,他正视着‘唐槐’,完美开启了吐槽模式:“不是我说你,我们怎么就平白闯入了,不是你先在这里搞事情的吗?你以为我想来你这破地方啊,鬼里鬼气一点都不正经,还说我们阎老板中二?你怕是在搞笑哦,先不说我们阎老板的真实身份,就说现在特警队给他的权力,就足以把你给抓回去了吧,审问你那都是小意思,还要拿这玩意儿——”
“——阎老板,这是啥?”柳赴羲说到一半停住了,转头问阎十一,得知答案之后继续对‘唐槐’说,“还要拿锁魂链把你给绑起来,团成一团,给扔到地府去!你不是浪的很吗?你不是能耐着吗?你有本事别在这里装模作样装唐槐啊,你拿真身出来跟我们正面对抗啊,啊,也不对,你保持这个状态也行,让你们‘兄弟俩’好好的见个面。”
“你也不用藏着掖着,都到了这个份上,你就坦白从宽吧你,咱谁还不知道谁啊,唐槐不就是你推出来的傀儡么,现在傀儡都进局子了,你竟然还这么大胆的出现,那不就是等着被我们抓的么,你这点小心思,我懂。”柳赴羲越说越尽兴,但是也越说越不对劲,他说他懂,其实他是不懂。
正如他所说,唐槐都已经被抓出来了,这位盛唐的老大又何必亲自现身呢,难道真的是等着被他们抓呢?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既然敢出现,那是不是说明,盛唐老大有足够的自信对付他们?
——柳赴羲不能不担忧。
在他说这些话之前,他还没有确定面前这个‘唐槐’究竟是什么身份,直到阎十一直接把锁魂链给亮了出来,又说出来了那番话,他才确定眼前这个和唐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他们一直追查的盛唐老大。这个人有多厉害,从神碎那里就可以得知了,而现在盛唐老大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甚至连阎十一的结界都没能拦得住,接下来他们要面临什么,柳赴羲都不敢想象。
盛唐老大并没有因为柳赴羲的这些话而愤怒,甚至于他仍然保持着绅士的微笑。
固然柳赴羲胆子很大,怼天怼地怼田羽书,但是刚才面对盛唐老大的时候,却是从心底带着一丝丝的恐惧。显然,这种恐惧愉悦到了盛唐老大,他从小抽屉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粉色包装的糖,递给柳赴羲道:“别害怕,我又不是那种随便就喊打喊杀的人。”
“Exm?”柳赴羲一脸复杂的看了看那块糖,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阎十一,然后又看向盛唐老大,谁能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盛唐的老大莫非是脑子有毛病?
糖,拿是不可能拿的,柳赴羲深呼一口气,刚想再接着怼回去,就见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反正不是阎十一,把糖给拿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柳赴羲眼花了,他觉着那只手,还有些颤抖。
“哟,还是水蜜桃味儿的,这糖不错啊,不会是专门给我定做的吧?啧,我之前都没见唐槐拿出来过。”田羽书拆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一边品着糖的味道,一边帮阎十一把锁魂链给收回去。
柳赴羲惊讶于田羽书竟然会对盛唐老大这么熟稔的样子,问道:“你家长没教过你千万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吃吗?”
“家长,有没有人告诉你,千万不要随便给人零食?”田羽书皮笑肉不笑的,眼神里透着冷意,如果此时正视田羽书的人是阎十一,他一定能认出来,那是田羽书刚来人间界的时候,经常露出来的眼神,就好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厉鬼,带着无尽的怨气和恨意。
但是此时此刻,柳赴羲也好,阎十一也好,都已经被田羽书的那个称呼震惊的仿佛五雷轰顶。
家长?
柳赴羲想说他刚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怎么田羽书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呢?
这剧情发展的是不是有点脱离轨道?
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位盛唐老大,竟然也顺着田羽书的话往下说了:“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没有人对我说过。”
“那现在有了。”田羽书微笑,嘎嘣嘎嘣的嚼着糖,那架势,像是恨不得把面前的人一块给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一样。
“不是。”柳赴羲伸手拽了拽田羽书,想把田羽书拽身后来,但是后者纹丝不动,“这什么情况,田羽书你疯了?”
对,她是有点疯,田羽书想,在靠近天秀大厦之前,在和阎十一汇合的路上,田羽书都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场面,直到她进来这间办公室之后,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来自那个人身上的气息。
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盛唐的老大,披着唐槐的人皮,实际上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也是曾经教养她的人……
这是一段连阎十一都不知道的过往,是田羽书从出生到回到地府的那十多年。
她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给她找麻烦的,一直以来藏在暗中的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的,竟然会是这个人。
“你的朋友未免也太激动了,他们未经允许在我的办公室里搞小动作,我还没有追究呢,当然,这也因为是你吩咐的。”盛唐老大说道。
田羽书心下一沉,转身对阎十一和柳赴羲说道:“你们两个人先回书店,我有事要和他单独谈谈。”
柳赴羲当即拒绝:“你想的还挺美,我瞧你这模样倒像是和他认识的,万一你俩串通起来了怎么办,我不走。”
阎十一虽然没反驳,但是也没动弹,算是标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和柳赴羲一样,都不会离开。
倒也不像是柳赴羲说的那样,担心田羽书和盛唐老大串通起来什么的鬼话,而是他们看得出来,这位老大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田羽书是担心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伤到他们,既然如此,他们就更加不能离开,扔田羽书一个人在这里了。
“我不会伤害他们的,难不成这么多年没见,你连我都开始防备了么?小书。”田御锦,也就是此时此刻被称作盛唐老大的人,竟然流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田羽书沉默少顷,叹了口气,把全身的防备都散了,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疲惫和烦扰,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无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那些凡人都是无辜的,你知道光是一个圣灵医院就害死了多少人,难道你从那里出来,就是为了作恶么?难道非要生灵涂炭你才满意?”
“咱们,不都是一样的么。”田御锦看着田羽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田羽书丢盔卸甲,几乎瘫软在地。
是,田御锦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一样的,只不过田羽书从来都知道她那个所谓的生父安阳上神带她从那个地方出来是为了什么,所以不管是在地府守桥的那七百多年也好,还是在人间界的这三年也好,田羽书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她竭尽全力压抑她的戾气,隐藏住真正的心思。
只有那么嫌少几次的暴露,也是为了保护周围的人,就像是上次在无限世界杀掉红绫和鬼婴,即便是那么显露出那么残暴的样子,也没有人会责怪她。
但是实际上呢,田羽书是清楚的,那才是她的本性。
她和田御锦是一样的,天生反骨,残暴嗜血,视人命为草芥。
哪怕是害了那么多人,其实心里也是无所谓的,甚至还能感受到所谓的快感。
她在奈何桥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看过同甘共苦、披肝沥胆,她也救过人,也渡化过魂灵,也曾有人说她天真说她良善,可是不管她做了多少,不管别人说了什么,都抹不掉她来自那个地方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她真的是个恶鬼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