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扇门的人从大门鱼贯而出。
人们各自回去歇息了,赵贵方和吉雅此时毫无睡意,两人便说边走,向小树林旁的小亭子方向而去。
赵贵方问道:“参预大人,这个宦官什么来头?”
“别再叫大人了,以后大人只有一个。”吉雅苦笑一声,“他叫朴不花,当年跟着皇后从高丽过来,他现在可是皇帝和皇后身边的红人,大红人。”
赵贵方望了望左右,此时深夜,左右无人,乃愤愤不平道:“弟兄们出生入死,也没得什么好。他一个宦官,一丝力没出,轻轻松松就成了头领。朝政腐败,可见一斑啊。”
“大元自有制度,别擅议朝政!”
吉雅忽而厉声叫道,赵贵方一是愣了,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邱长清笑着往这边走来,吉雅见之,颇是憎恶,扭头就走了。
邱长清苦笑道:“她还在生我的气,哎。我这可是为本门好。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宫斗。朴大人深受三宫宠幸,是惹不起的角色。”
赵贵方思忖片刻,附和道:“协统大人用心良苦,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邱长清拍了拍赵贵方的肩膀,轻笑道:“贤弟,没人的时候,你我兄弟相称,莫大人小人的。”
赵贵方望着夜空中忽隐忽现的月亮,想起了什么,他问邱长清认识一个叫卓傲风的人不,邱长清听到这个名字,面带异色,虽然天色晦暗,赵贵方看不清邱长清的表情,可他眼中一道异光闪过,赵贵方是留意到了。
邱长清反问赵贵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这卓傲风是谁?赵贵方回应说,卓傲风是个江湖人,被人陷害打入大牢,小弟逃出大牢前,就和他被关在一起,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长清兄以前闯荡江湖,见多识广,所以小弟就问问。
摸着下颚,邱长清摆出一副思索状,过了一会儿,他说在江湖上认识的人,有朋友,也有敌手,确实想不起认识一个叫卓傲风的人。
两人要分开时,忽而邱长清叫住了赵贵方,赵贵方连问邱长清还有何指教,邱长清提醒赵贵方,暂时不要再去后山的山洞了,跟其他人一样,还住寝室,现在换了人主持七扇门,情况变了,小心一点好。赵贵方也觉有理,连连感谢提醒。
果如邱长清所言,这朴不花入主七扇门后,门内是大变,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朴不花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改制度,都按他的来,规章越来越多,惩罚越来越严,朴不花势大,人们敢怒不敢言。朴不花甚至想将宫里的那套搬进七扇门,这下人们不愿了,一时间怨言四起,我等乃是七扇门锐士,不是宫里被割了命根的阉人,不吃那一套。有个本就有些精神失常的人,受到刺激,自悬于七扇门大门上。
一个人自尽,对朴不花没多少触动,邱长清和巴图来劝朴不花,七扇门和宫里不一样,制度难以同时行用,门内锐士们不满已久,现有一人自杀,就可能又其他人自杀。
朴不花听到这些劝说,却颇为不屑道,“就是死一百个,咋家也不眨眼。”
巴图见劝不动,干脆走了,邱长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问道:“大人,你可以不管那些人的生死,绝大多数都是戴罪之身,死了也不可惜。可大人的命金贵啊。”
朴不花一听话里有话,连问这是何意?邱长清分析起来:“大人也知道,七扇门的锐士,没一个是正常的,或是逃犯,或是江洋大盗,或是江湖高手,这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有的人会以自尽来表达不满,有的人可能会采取别的手法。”
别的手法?朴不花马上意识到了,邱长清指的是行刺、暗杀,有可能,这些亡命之徒干得出来。想到这里,朴不花不禁心头一寒,脸色也变白了。邱长清见朴不花有所心动,继续说道:“大人虽有护卫,可毕竟人少,又不可能随时随刻跟着大人,若是有心怀不轨者,趁机行刺,大人就危险了。”
这时吉雅进来了,她也是来要反对如此大改制度的,听到邱长清的劝说之辞,以及朴不花的反应,吉雅知道已经不用自己开口了。
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朴不花也并非执拗死板的人,他表示不会将宫里的制度全搬来,可之前进行的规章更改,还得按他说的办。
出了朴不花的房间,吉雅和邱长清并肩走出总坛大堂,吉雅直赞邱长清口才好,还智谋过人,只有他劝得动朴不花。邱长清听了,却似是自言自语起来,邱某知道,朴不花入主七扇门,都以为邱某去拍他马屁,可是邱某也别无他法啊,现在朴不花是七扇门的上风,只有顺着他,为了装骨气,装清高,非要和上风顶着干,倒霉的不知他一个人,甚至会连累本门。
望着邱长清走远的身影,吉雅想着邱长清劝说朴不花的话,以及方才对自己说的话,她心头忽然如被针刺一般,吉雅来不及换去身上的衣服,就匆匆出了七扇门。
一匹骏马出了官道,向崎岖的山路踏去。
山林朝市两茫然,红叶黄花自一川。野水趁人如有约,长松阅世不知年。千篇未暇偿诗债;一饭聊从结净缘。欲问安心心已了,手书谁识是生前。
这是金代文人周昂写的《香山》,吉雅已经踏入了香山山区,香山只有两个字而已,可这里头的山区很大,加上山岭阻挡,山路弯曲,要去脱脱所在的别院,还有很长的路程,吉雅头上冒出很多汗,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看到前面一处清幽的山峰,吉雅吐出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是秀云山,山下那座别院就是脱脱隐居的地方。
一条小溪绕着别院而过,一座小山隔着小溪,与别院正对着,小山的东侧是一片林子。
这里的路太窄,吉雅下了马,一手牵着马向前不紧不慢的走着,一手用袖子擦着额头和颈部,上面全是汗。
经过那片林子时,吉雅心头无端端的加速跳动起来,吉雅望去,林子并不茂密,幽云地区这一带的林子都是如此,树木稀疏,不似南方的森林,树木又高又密,进去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林子只是扫几眼,就能看个大概,林子里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野草,没有人,也没有野兽。
吉雅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继续牵着马向前走,可没走出几步,吉雅停了下来,她盯着林子里,感觉这一下就能看清的林子里还藏着某种隐形的东西,吉雅浑身发冷,她本能的按在腰间,手指搭在了剑鞘上。
一阵风吹过,林子里的树木随风摇摆,簌簌之声想起,在这树影摇曳中,吉雅似乎还看到一抹若有若无的影子,有点像人形。
莫非是邱长清和赵贵方说过的那种东西?吉雅心头一动,她拔出了佩剑,指着里头,大声喝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出来?”
那抹若有若无的影子似乎动了下,吉雅擦了擦自己大眼睛,再看,确实没看花眼,那影子动了,而且好似还要从林子里出来。
那影子出来林子后,变为了若流质一般的东西,简直是大白天越鬼一样,吉雅不由得浑身汗毛竖起,拿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声音也在发抖,“你,你什么东西?”
那东西没有马上回应,倒是马儿有了感应,它似是很惧怕这东西,马额起蹄嘶鸣,用力一挣,缰绳脱落,马儿撒腿跑了。
此时的吉雅可没有心思去管那跑掉的马儿,她要集中所有精神对付面前这东西,若是她在少女时代,一定会将这东西当作见鬼,可邱长清和赵贵方都谈起过东瀛忍术和影遁术,吉雅这才没有马上被吓晕或者吓跑,一个会影遁术的人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地处深山,左右无人家,除了脱脱的别院,此人一定要对脱脱不利,为了脱脱,吉雅可以面对一切危险。
“不错,不错,吉雅,你在七扇门的这些年,也练出了些真本事。”
一个人声飘了出来,这声音好熟!吉雅还盯着前面,那流质般的东西向前而来,吉雅手持长剑,对着前方,缓缓后退,那东西随着向前进,慢慢的显出了人形,穿着一身黑衣,细细瘦瘦的,鹰钩鼻和三角眼,朝着吉雅冷冷笑着,这不是赤那是谁?可是赤那怎么变得这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