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喝道:“是你,赤那,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赤那哂笑道:“吉雅,你不是明知故问,当然是来杀脱脱的,当我来游山玩水的。不过挺佩服你的,居然能发现我。”
“想杀宰相,先过我这一关!”
吉雅厉声说道,手里的长剑挥了挥,左手半握,以便随时发出暗器。
“宰相?以前的事了吧,脱脱现在什么也不是。”
“你大胆,闭上你的狗嘴。”
听到赤那嘲笑脱脱,吉雅大怒,左手一扬,一枚袖箭飞出,赤那也不敢托大,他轻吸一口气,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向左边漂移,那袖箭擦着赤那的头一侧飞过,赤那脚下再轻轻一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的直直的,这么短的时间里,一移再一回,乍一看,他似乎就根本没动过。
吉雅已经是看得目瞪口呆,赤那的动作如此之快,就好像他的身体没有重量,能随心所欲的快速飞到任何地方一样。
“冤有头,债有主,吉雅,你我有故,若非是各为其主,还能做朋友。不想死的就闪开。我的勾子上不愿沾上无辜之血。”
赤那左手一抖,手掌间多了一支细小的勾子,一看就很锋利,还冒着点点寒光。
连武器也变了,赤那以前是用刀和剑的,诡异的武器,诡异的轻功,这些年来,为了给旧主伯颜报仇,赤那不知从哪里学到了这些中土没有的武功。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管了!吉雅轻叱一声,右手的长剑向前一个急刺,赤那没有使出武器,只是轻巧的往后一撤,那一剑刺了个空。
赤那脸上刚露出得意的笑,那剑尖在空中一抖,划出一道弧线,向上斜撩,角度非常刁钻,赤那也没想到,眼见那剑尖就要点中自己的颈部,赤那连左手将勾子挥出,格挡住了长剑,就在此时,吉雅大喝一声,一套鸳鸯腿使出,赤那以他绝佳的身法躲闪,可如此近距离下,他还是被踢中一脚。
长剑从勾中取出,吉雅双手捂剑,横砍而去,这一招势大力沉,若被砍中,一下就被劈为两截。可是要砍中赤那时,赤那诡异的笑了笑,他双脚往地上一踏,竟一下不见了。
地遁,难道是地遁?吉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能凭空不见。
影遁术可怕在于无影无踪,却随时能从任何地方杀出,给人以致命一击。吉雅展开警戒之势,右手紧握长剑,左手呈半握状态,她袖中还有一枚袖箭,小心翼翼的四处观察,以找到赤那的踪迹。
一连转了两圈,吉雅都没看到赤那的身影,她忽而感觉背后有风,吉雅连挥剑向后划去,却划了个空,那里没人,吉雅自己也搞不清,刚才是赤那在背后企图偷袭,还是紧张过度了。
随后多次出现这种状况,吉雅目光迅速在四处扫视,可看不到赤那的踪迹,然后呢,时而是背后感觉有风,时而是身侧有风,被从后面和侧翼偷袭,那是极为危险的,吉雅连有风的那处攻去,可都攻了个空,根本没有赤那的人。
但赤那确实还在这附近,时不时会飘来赤那的嘲笑声。如今的吉雅有些急躁了,她闭上了眼,对着四处一阵毫无章法的乱砍狂刺。
这番对着空气狂攻之后,吉雅几乎是耗尽了体力,她气喘吁吁起来,头上颈部上都是汗,连身上一些地方也被体内的汗给浸湿了。
吉雅停止了毫无目的的胡攻,她弯着腰,双手按着长剑,大口大口的喘气,剧烈运动之后,加上急躁的心情,令她热得难受,简直想把衣服给脱了。
背后一阵风吹来,这让吉雅感到一丝清凉,她嘟囔了句,好舒服。可刚说完这一句,吉雅心头一寒,不好!
吉雅提起长剑,要向后挥出,可马上又送了手,长剑掉在了地上。
一支勾子搭在了吉雅的脖子上,一身黑衣的赤那贴在吉雅背后,倒像是一个黑影附在吉雅身上。
勾子的冰凉直钻心底,吉雅的自信和骄傲也跌到了心底,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和机会,那锋利的勾子搭在颈部大动脉上,只要赤那轻轻的一拉,鲜血狂涌,吉雅只有等待死亡。
“技不如人,就该如此,你动手吧。”
吉雅望着天,闭上了眼睛。
听到轻轻一声叹息后,脖子上那股透心的冰凉感消失了,吉雅睁开眼,赤那已到了她前方站着。
“你为何不动手?”
“我的目标不是你,念在故人,放你一回,若是。”
“若是”后面的话没说,但吉雅当然知道,若是吉雅再阻挡,赤那是绝不会再留情面的。这赤那几年之间,不知从哪里学得神技,吉雅根本不是他对手,即使想阻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吉雅抛出了她想了很久的问题。
“赤那,你和那帮侍卫跟随伯颜,伯颜都死了好几年,侍卫队散了,连伯颜的儿女亲朋,都不愿和伯颜沾上一点关系,儿女亲朋尚且如此,你只是一个侍卫,又何必如此执著?”
被这一问,赤那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侍主。”
吉雅摇头笑道:“你想做春秋的豫让?哎,两千年多年过去了,世道早变了。”
“世道虽变,我心不变,我蒙古武士,明知艰难亦往之。”
“好,说到蒙古,元朝是咋们蒙古人建的,我问你,是伯颜大,还是元朝大?”
“当然是元朝大。”
“伯颜执政时,倒行逆施,天下不满,即使你身为他的侍卫,不会公然说的坏话,但他做的坏事你是看在眼里吧。再任由他胡来,大元的江山都要败掉。”
“主人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将他罢黜即可,为何以阴谋诡计夺权,这还不算,还要赶尽杀绝?”
“赤那,平心而论,把你换成那时的伯颜,大权在握,权倾朝野,你肯舍得放弃,就算他肯,跟着他享福的那些人也不肯把。至于赶尽杀绝,朝廷没有想杀他,是他自失去了权位的那一刻起,魂就飞了,神也没了。”
“我知道你想说主人的死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别人可以那么对主人,唯独脱脱不行,是主人将他养大,还一直栽培他,他们名为叔侄,实为父子,儿子反老子,天理不容!”
“亏你还想学春秋的豫让,春秋时期还有个成语,叫大义灭亲,你不会不知道吧。”
“儿子反老子就是不对,别提什么大义灭亲,要有报应的。”
“哎,报应,堂兄已经遭到报应了,如今他被罢了相,跟你主人当年一样,去杀吧,我绝不拦你,反正也拦不住。”
吉雅手指着对面的别院,做了个邀请姿势,赤那一下却懵了,随后望了望别院方向,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吉雅吃惊的问道:“你笑什么?”赤那一脸高兴状,“报应,这就是报应!我不杀他,让他自己尝尝主人当年的滋味吧。”
赤那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转变,是吉雅方才所说为实,伯颜被夺权后,虽然他有很多罪名,可顺帝念及伯颜当年的拥立之功,以及平定了意图推翻帝位的唐其势和后宫集团,伯颜被下诏迁徙到广东南恩州阳春县,还保留着贵族身份,在其他人作鸟兽散的时候,赤那仍忠心耿耿,一路追随,他是亲眼见到伯颜的变化,自被夺权后,伯颜一夜就老了十岁,随后迅速崩溃,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去广东要经过江西,伯颜就是病死在江西龙兴路驿舍中。现在脱脱辞去相位,虽说是主动提出,稍微了解朝局的人都知道,脱脱是被迫辞职,被卸下最高执政权,一切职务都同时免去,高高在上的脱脱现在成了在这深山里隐居的可怜人,昔日的丞相府门庭若市,现在只能听山鸟鸣,伯颜当年的痛苦,脱脱你小子,好好品尝下吧。
赤那哈哈大笑着走了,留下一脸迷茫的吉雅在发呆。
“在,在那里呢。”
“快,跟上!”
一阵人的喊叫声,叫吉雅惊醒,来了一群人,是汪哈吉带领的十多个脱脱的护卫,汪哈吉也算个忠诚之士,脱脱辞相后,汪哈吉有很多选择,可他仍跟随脱脱到了偏静的山里。
汪哈吉发现吉雅的坐骑从别院墙外脱缰跑过,汪哈吉就知道出了事,所以叫来护卫们,在别院四周搜索,有护卫看到小溪对面林子外的吉雅。
书房内,脱脱正翻着一本古书,桌上已经放了高高的几叠图书,都是古籍善本,周兰汀做起了小助理,她正拿毛笔写字,将脱脱找出的这些书的书名及其目录,记在之上,这些古书都是为编著三史准备的。
“姐姐,你来了。”
见吉雅进来了,周兰汀展颜一笑,脱脱从书堆里抬起头,看到吉雅,他也笑了,可笑得不如周兰汀那么开心和自然,反倒像是硬生生挤出的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