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吉雅,脱脱的心情是复杂的,让顺帝对他生疑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是吉雅的无心之失。吉雅将七扇门的部分训练法搬到了丞相府,用来训练丞相府护卫,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丞相府的护卫的身手和各方面能力,超过了王公贵族家中的护卫,连宫廷侍卫也不及之,恰好宫中缺人手,就有很多丞相府的护卫被调入宫中。
疑心一起,什么都是错的。政敌们打出连环拳,请来萨满大法师弄出一个所谓的上天预言,要“强臣”自退;然后又从枢密院里拿出绝密文件,证实脱脱在军中安排自己人,军权在手,似有图谋;大量宫廷侍卫是从丞相府调入的,应该也是政敌们捅出来,故意让顺帝知晓的,这让顺帝感到芒刺在背,人身安全都成了问题,顺帝就更怀疑脱脱的忠诚了,而脱脱也无以自辩,唯有辞相。
当然脱脱是绝对不会对吉雅说出这些的,吉雅那只是无心之失,也怪脱脱自己早先没注意到。这个堂妹简直比亲妹妹还亲,她将所有心思,所有时间,所有力量,都用在了支持脱脱夺得相位、推行新政上面,她的青春就不知不觉间流走了,在她这个年龄的贵族仕女,早就结婚生子了。这样的堂妹,脱脱怎么能怪她呢?
见脱脱神色有些古怪,吉雅还以为脱脱是被罢相而郁郁寡欢,她连劝脱脱,皇帝只是一时被谗言所迷惑,等他清醒过来,定会请堂兄回去整顿超纲的。脱脱回过了神,这是管家汪询带着仆人进来了,端着茶具和茶水,书房外有个小露台,脱脱带着吉雅和周兰汀去了露台,三人喝着茶,聊了起来。
吉雅跋山涉水赶来,还和赤那对斗了一番,她头发有些蓬乱,脸和脖子上残留着汗迹,脱脱和周兰汀都察觉到了,脱脱连问吉雅如此匆忙赶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之所以会匆忙赶来,吉雅是受两个字的激发,行刺,七扇门里,邱长清劝说朴不花不要乱改制度,七扇门的人个个非善辈,恐被激怒,暗中行刺,这让朴不花终于听了劝,也让吉雅多了个心眼。脱脱罢相归隐,可他以前的政敌太多,难免会有人心怀仇恨,会派高手来行刺,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脱脱赶到香山别院,还真碰到了欲图对脱脱不利的人,就是林中潜伏的赤那。
听吉雅叙述了和赤那对峙的情况,周兰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赤那太可怕了吧,能隐身,能悄无声息的窜到人身后,若他下次再来对付公子,该如何应付?
再次听到赤那的消息,对赤那这个时刻想要自己命的人,脱脱心中除了忌惮,还有钦佩,古有豫让,今有赤那,旧主既亡,其他人都一哄而散,就他还一心要为主报仇,这份忠诚和坚持是可贵的,即使赤那是可怕的敌人。
“七扇门最近如何?”
抿了一口茶,脱脱问了起来,七扇门毕竟是他所创建,他不想因其罢相,七扇门就此陨落。
“现在七扇门做主的是宫里的朴不花,哎,他一来就要东改西改的,好烦。”
吉雅说起了朴不花入主七扇门之后的举措,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听了这些,脱脱却神情淡然,似乎已经猜到了,脱脱在宫里、军中和朝廷相继担任过很多职务,他对官场的那一套当然是见惯不怪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个新来的堂官为树立起权威,总要搞些名堂出来的。
脱脱又问现在朝廷政局如何,吉雅说她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任命阿鲁图为中书右丞相。脱脱听了,刚喝进的茶水喷到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周兰汀和吉雅是面面相觑,有这么好笑?
稳定了下情绪,脱脱解释起来:“此次陛下疑我,定是别儿怯不花所为,想不到辛苦一场,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我虽罢相,他别儿怯不花还是左相,小兰,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什么竹篮子。”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周兰汀接道,她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近日脱脱都是一脸肃穆,好不容易看到他爽朗的笑容,脱脱开心,她也跟着开心。
且说七扇门这边,七扇门的锐士们就开心不起来了。
朴不花的第二把火就是将隐秘的七扇门变为半公开的武装力量,他这把火是被水冲出来的。
脱脱和贾鲁担心的河患问题终于爆发了。就在脱脱辞相后没多久,夏五月,大雨二十余日,黄河暴溢,水平地深二丈许,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沿河郡邑,如济宁路、曹州、大名路、东平路等所属沿河州县均遭水患。洪水席卷,田没房无,颗粒无收,百姓们卖儿鬻女,甚至有地方民饥相食。
自古如此,河患之后,灾祸横生,民变迭起。河泛区的饥民和流民为了活命,铤而走险,有的劫夺商旅,有的打击官府,所在有司无可奈何。
朝廷的控制力急剧下降,民变很快升级为更大规模的起义,至正四年七月,山东私盐贩郭赤起义,活动于鲁、晋、豫一带;六年六月,福建汀州连城县罗天麟、陈积万起义,湖南爆发吴天保领导的瑶民起义;七年十月,全国发生起义达二百余起;八年春,台州黄岩盐贩方国珍起兵反元;同年三月,辽东锁火奴和辽阳兀颜鲁欢分别自称“大金子孙”,起兵反元。
面对民变和起义,朝廷急令各地驻军去弹压,可元朝的军队系统腐坏已久,战斗力大为降低,且由灾民、流民和匪寇组织的部队,流动性极强,若能战胜,便与朝廷军对峙,若是不能胜,便流窜到相邻州县继续游击,元军是疲于奔命,效果乏善可陈。
原本安稳的局面一下变得乱腾腾起来,中书省和枢密院等部门,连续开了多次会议,商讨如何稳定地方。中书省指责枢密院,军队管理太差,战力如此不济,连地方的小蟊贼都收拾不了。枢密院不甘示弱,马上指出,是中书省理政有失,赈灾不力,灾荒之下,流民遍地,乱民此起彼伏,若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乱民反民会越来越多,派出再多的军队都是无济于事。
很久不上朝的顺帝亲自主坐镇大明殿,召开了大型朝会。顺帝叫重臣和各部门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可各官各部之间,或是相互推诿,或是相互指责,朝会变成了吵架会,顺帝大怒,制止了众官的争吵。
“要是脱脱在,断不会至此!”
下边不知是哪个官员说出这句话,顺帝听到后脸色阴得比乌云还黑,虽名义上脱脱连上十七表主动辞职,可朝野内外都知道,脱脱是被迫辞职,能卸下脱脱相位的只有当今顺帝了,这句话不是直奔着顺帝脸面去的?
朝堂上有宦官和侍卫,见顺帝大怒,宦官和侍卫马上去问,刚才是谁说的那句话?由此朝会主题变了,由如何解决当前局面,变为了谁说的那句话。众官都推说自己没说那句话,查来查去没个结果,连顺帝都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为表功绩,朴不花主动请缨,向顺帝奏报,七扇门内高手如云,可以用于平叛,正焦头烂额的顺帝自然高兴,并叫朴不花全力去干,不要有任何顾忌。
七扇门再次召开大会,大厅上中间坐着朴不花,其左右是巴图和邱长清,赵贵方心头在问,吉雅怎么不在?
朴不花点了点头,巴图站起,作为都统的他将七扇门即将要展开的大规模行动计划,向各指挥使、总旗、小旗和在场的锐士骨干们传达,因为黄河再次泛滥,沿河一带广为受灾,一些灾民流民受造反分子蛊惑,抢劫粮食,冲击官府,有的地方还公开的举行了暴动。各地方的驻军和朝廷派出的大军,四处平乱,可暴动点太过分散,难以全部分兵平定,七扇门是朝廷的七扇门,今朝廷有难,七扇门所有人义不容辞,七扇门锐士便是大元锐士,反朝廷者,锐士一出,除之务尽!
听着巴图杀气腾腾的话,赵贵方和旁边的罗恒相望,轻轻的摇头,两人心头都在想,四处发大水,灾民四散,不想着去赈灾和救济,想的却是平乱,是否本末倒置了?
接着邱长清起身,他主要是说此次行动的规划和部署,督导大人朴不花坐镇总坛,巴图和邱长清分管东西二大区,各带两个指挥使,每个指挥使各带五个总旗组成的总队,总队下设若干小旗和锐士,具体人数和执行任务的区域,有任务编号,早已筹划好,众人按令行事便是。
赵贵方现任小旗,他的上级是总旗哈喇耳,归指挥使绮隐儿管辖,他们都随邱长清,去了西大区执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