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出走
曹给非2024-08-05 16:113,393

   七扇门在大都城内有数个秘密的地点,用于接头,以及外出执行任务时的藏身。现吉雅和赵贵方所在据点,位于大都西北的一条小胡同中,要拐很多道弯才能通向主街,平时基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还有小胡同。而且这据点半掩在小山之下,更难被人发现。大都城位于大平原中,可城内并非全是平的,也有一些自然就有的小山,或者后天建筑垃圾、淤泥、河沙等物堆成的小山,这里的小山就属于后者,开凿积水潭时有很多土和沙,堆成了现在的小山,这个据点就是一半的屋子在外面,一半埋在小山下,其形貌倒像是陕北和山西一带的窑洞。

   看到眼前这个“窑洞”,赵贵方不由啧啧称奇,他当捕快这些年,居然不知道此处此物,看来这世界太大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就有隐秘的东西,你居然毫不知情。吉雅拿出钥匙,打开了木门,里面是三间房,左右小卧室,中间小客厅,屋内有基本的生活设施,摆放得整整齐齐,但许是很久没住人了,地上和物品上都蒙着一层灰。

   赵贵方被安排在里屋,他心中暗自不满,因为里屋就在小山下,连个窗户都没有,吹灭油灯,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吉雅看出了赵贵方的不满,她说自己虽在外屋,可外屋也没有窗户,这处地方是用来藏身的,当然不能像普通民居那般,有窗户有庭院。

   屋里到处都是灰尘,两人收拾了屋子后,一起出去,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随意吃了点东西后,又回到了据点,这时天已经黑了,回来之后,吉雅和赵贵方商议了一下明天的计划,两人都感到疲倦,各自回房睡了。

   脱去衣服后,赵贵方躺在床上,却是许久睡不着,油灯还亮着,这近乎全封闭的房间,因为无风,一根小火柱向上冲去,一动不动,像是从灯芯里长出来的一样。赵贵方想到了两句经典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大漠里的孤烟之所以直勾勾的,也是因为没有风吧。想起大漠,那曾是赵贵方很是恐惧的地方,很多犯人就被发配到大漠,可现在,赵贵方倒对大漠向往起来,大漠漫漫狂沙,物资匮乏,但天大地大可以到处跑,而且大漠里也是有绿洲的,有村落的,生活条件虽艰苦,但至少自由,没有约束,哪像在这七扇门里,活得毫无生机,比坐牢还痛苦憋闷。

   想尽一切办法溜了,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在赵贵方脑子里盘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那该死的吉雅总是和他在一起,与其说他们是一起出来执行任务,倒不如说是吉雅一直在监视自己。再强的人,再精明的人,都要睡觉的,哈哈,机会来了。

   赵贵方披上衣服,悄无声息的起了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后,耳朵贴在木门上,他细细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好似有老鼠跑过的声音,还有不知什么虫子爬过的声音,就是没听到吉雅的声音,赵贵方想,这小妮子该睡了吧?对,连日奔波,是个人都会累,小妮子虽会武功,体力强于常人,可她毕竟是个女子,连自己都有些疲倦,她就不会?

   赵贵方轻轻推开门,他很是小心,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七扇门的人都专门练过,听觉灵敏,一点絮絮之声都不会放过。

   从门出来,赵贵方垫着脚,慢慢走到了小客厅中间,右边就是吉雅的卧房,赵贵方感到一阵好奇,吉雅的卧房竟然没有关门!一个女孩子家的,同一个成年男子同处一室,竟然没关门,该死,肯定是防着自己逃跑,要从大门出去,必须经过这里,就会被外屋里的人看到。

   该死,该死!赵贵方暗自骂着,他站在大门后面,一时骑虎难下,吉雅的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可大门和上头瓦片的缝隙透入一些光,正照在赵贵方身上,从吉雅的房间是能看到的,这小妮子是不是正偷偷盯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赵贵方忽感芒刺在背,浑身冒出冷汗。事已至此,没法回头的,不管吉雅是否盯着自己,更可能,这小妮子还在酣睡呢。赵贵方几个小碎步上前,到了大门后,他双手缓缓伸出,摸到了别住门的门栓上,他深深的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将门栓往外拉。这最简单的拉门栓的动作,现在对赵贵方而言,却是巨大的考验,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尽量轻轻往外拉,生怕有一丝摩擦的声音传出。

   终于,终于门栓被拉开了,赵贵方想要开门,双刚往后收,马上又往前推,因为随着开门,外面的气流钻了进来,还形成了风声。

   赵贵方又往吉雅的黑漆漆的房间望去,里面仍是静悄悄的,赵贵方犹豫片刻后,心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能跑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赵贵方又吸了口气,手搭在门上,正要将门拉开时,从吉雅的房间里传来声音,“怎么,想溜?”

   紧接着,吉雅的房间里出现了光亮,随着油灯点燃,室内有了光线,赵贵方慢慢看清了,吉雅坐在床边,衣服穿得好好的,脚上还穿着鞋子,显然她并非仓促间起床,而是坐在此处等着赵贵方,方才赵贵方走向大门后,还拉动门栓,要打开门的全过程,吉雅都静静的看着。

   这小妮子太狡猾了,等着我出丑!一时间赵贵方是无地自容,脸上都羞愧发红,吉雅又问他,这大半夜的是要做什么?

   赵贵方眼珠一转,催动出一个说辞,马上回道:“水喝多了,想出去撒泡尿。”说着话,赵贵方还配合着挤出憋尿的难受状。

   听了这话,吉雅淡淡说道:“屋里有夜壶,大半夜的,外面冷。”

   赵贵方随即说道:“不习惯那玩意儿,还是在茅厕拉舒坦。”

   吉雅摇头道:“这周围可没茅厕。”

   赵贵方说道:“那就将就呢,路边,墙角都行。”

   吉雅秀眉微蹙,问道:“你是狗吗?”

   人对狗的情绪是极为复杂的,人们喜欢狗,养狗,带狗一起游玩,一起打猎,可是没有谁喜欢被别人称为狗,那是绝大的侮辱。赵贵方也怒了,抱拳道:“参预大人,你可以斥责甚至处罚属下,可你将属下称作是狗,属下实难接受!”

   吉雅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赵贵方,冷冷道:“你还不如狗呢,常言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哪怕是一个破家,狗也会坚守。你呢?”

   被问到了软肋,赵贵方一下心虚,不敢直视吉雅的双眼,转过头,说道:“属下不知道参预大人此话何意?”

   吉雅冷冷一笑:“大家也不是外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不是想开门吗?开啊,开了说亮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溜,我问你,七扇门有什么不好?”

   赵贵方也不否认想溜了,便回道:“是,我是想溜。参预大人问我,七扇门有什么不好?属下反倒想问参预大人,七扇门有什么好?没有一点自由,没有一点生活的气味,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吉雅骂道:“地鼠,你简直忘恩负义!别忘了,是七扇门给了你重生的机会,你早该被秋后问斩了,能活到现在,都因有七扇门。”

   赵贵方不以为然道:“早知如此,就不该逃狱,一刀砍了脑袋,死了就一了百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吉雅问道:“七扇门有什么不好?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不用你们担心,还练就了一身武艺,不好?”

   赵贵方冷哼道:“对,一身武艺,可参预大人别忘了,那地狱训练,那考核室,死了多少人?是,七扇门养着我们,无非是养着一把把刀,一支支箭,而不是人。”

   吉雅:“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赵贵方:“参预大人方才不是说属下是条狗?”

   吉雅:“别转移话题,我问你,为何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赵贵方指着木门,说道:“外面的世界才是人该待的地方。”

   吉雅轻声一笑,做出邀请之状,说道:“好啊,你想到外面做人,去啊,我绝不阻拦。”

   听到这话,赵贵方无比惊异,他双眼盯着吉雅脸上,见吉雅面色如常,不像是撒谎,也不像是诓骗,怎么,就让自己如此轻轻松松走了?

   赵贵方又看了吉雅两眼,吉雅并未过来,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赵贵方试着拉开门,一股风吹入,赵贵方衣角乱摆,头发拂动。

   门已开,可吉雅仍站在原地不动,赵贵方担心吉雅手中藏着暗器,他右手按在腰上,左手将门全部打开,准备出去,若是吉雅手中的暗器飞来,赵贵方能马上拔出佩刀,将暗器格挡开去。

   见赵贵方如此的小心谨慎,吉雅竟格格笑了起来,说道:“你怕什么?我既让你走,就绝不会阻拦,本参预虽非大君子,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真没想到,这小妮子会轻易的放自己走。赵贵方放下按在腰上的手,向吉雅抱拳告别,“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吉雅没有抱拳回礼,她仍站着一动不动。赵贵方也不多客气了,这些都是虚的,现在马上跑出去,拥抱外面的世界,活得像个人,这才是实的。

   赵贵方推门而出,却听身后传来吉雅的声音,“你走了就别回来,以后也别来求我。”赵贵方随口回道:“参预大人,放心,赵某若是在外面被人追杀,或是混不下去了,绝不回来祈求七扇门出头。”

   听到吉雅这句话,赵贵方心头好笑,真以为离了你七扇门,人就活不成,太阳都不转了?我赵贵方有手有脚,还有脑子,准能活得好好的,谁稀罕回来求你们。在回话时,赵贵方不再自称属下或小的,而是自称赵某。

   “好的,一路走好!”

   吉雅的说话声从屋子里传出,赵贵方嘿嘿一笑,仰起头大步向前走去,可没走多远,赵贵方眼皮直跳,他转身又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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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七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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