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宏死了,还死了两次,按法律程序的死,以及实际的死亡,这条线彻底的断了,无法再查,梁宏到底知道什么,他有什么秘密,这些都随着他的死,成了一个谜。
吉雅和赵贵方回到七扇门总坛,和他们俩的悒悒不乐全然不同,门没其他人是情绪高昂,激情满满。
巴图和邱长清两大统领,以及四大指挥使,所统筹和执行的“捉蠹”行动,那是捷报不断传来。果然是各地赈灾的过程中,都有负责和经手的官员利用其职权,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全然不顾灾区百姓的死活。这些官员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没有太多掩饰,因为以前也是这么干的,很少有上头来追查,偶尔处理几个,也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七扇门派出的各组暗探,没花多少工夫,就查明了这些人的罪证。
七扇门只负责监视和刺探,他们没有执法权和处理权,调查搜集到的罪证,各组汇总到相应区域的指挥使,四大区域的指挥使,又上报给巴图和邱长清,巴图本就出自脱脱麾下,他和脱脱有单独的信息管线,通过这条管线,七扇门各组查到的结果,马上第一时间送到了脱脱的手里。
一份份报告雪片般飞来,脱脱是既欣慰又痛心,欣慰的是自己的方略是正确的,选择的突破口也极其精准,这既可以堵住反对者们的口,又能向顺帝交差。痛心的是,各地赈灾过程中的渎职和贪腐,如此的普遍,如此的肆无忌惮,这是脱脱都没想到的。脱脱一直认为,出身贵族的官员,深受国恩,朝廷是他们的朝廷,为朝廷就是为他们自己,多少会尽一点心吧,出身汉族的官员呢,他们不能直接做官,一般都是通过科举或选拔才能出仕,这些读着圣贤之书的士大夫,其学识和涵养要高于蒙古和色目贵族出身的官员,可是呢,最后都一个样——贪婪无度,且毫无怜悯之心,他们挪用侵占赈灾钱粮,过着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可是灾民呢,吃草,吃土,甚至人吃人,果真应了大诗人杜甫的那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中书省小议事堂内,脱脱坐于首位,其下是中书省左丞相别儿怯不花,平章政事铁木儿塔识,右丞悟良哈台,左丞贺太平,参知政事佛嘉问等官,这都是中书省的高官,也是整个大元朝廷的执政集团。
和中书省的高官们的座位区相对,还有不少官员坐着,他们是非中书省的高官,知枢密院事哈麻,御史中丞韩嘉纳和张起岩,监察御史斡勒海,宣政院同知秃满迭儿,翰林学士吴直方和欧阳玄。
堂内的正中间有张桌案,案上摆着一叠叠的奏疏,就是关于涉嫌贪腐的赈灾官员们的,七扇门暗查得到的情报,脱脱全部重新处理过,交由各行中书省和府州的官员,以及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们上疏,这才是正式的,摆得上台面的。
望着前面满桌案的奏疏,脱脱不禁仰天一叹,诺大个朝廷,诺大个天下,到底有几个清官,好官呢?
别儿怯不花也望着那满桌案的奏疏,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身为“三朝元老”,别儿怯不花的年龄并不太大,他只比脱脱年长十五岁。别儿怯不花出身宰相之家,其父阿忽台,成宗时为丞相,因反对元武宗即位被诛,后赠和宁忠献王。
和当今大多数不学无术、沉迷玩乐的蒙古贵族子弟不同,别儿怯不花从小就好学,九岁时就入国子学,少年时代,他入朝充近卫亲军,青年时代在外担任地方将军,以守信和仁德治理,当地百姓很是拥戴他。
在别儿怯不花壮年时,他相继任太常礼仪院事、监察御史、中书省事、江浙行省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荣禄大夫、宣徽使等职,深受朝廷信任,别儿怯不花政绩卓越,朝野都认为他有宰相之才。
顺帝继位后,别儿怯不花任相继御史大夫、知经筵事、江浙行省左丞相等职。杭州遭遇火灾,官衙民舍烧毁几尽,别儿怯不花迅速赶往杭州处理救灾事务,安抚了灾民的情绪,又奏请江浙地区减免赋税。别儿怯不花在江南为官两年多时间,深得民心,虽妇女儿童莫不感恩戴德。
以别儿怯不花个人而言,他满腹经纶,见识深远,以身作则,严格要求自己,为官清廉,多行仁政、德政,几乎是完美典范,可是这些被弹劾的接赈灾巨贪的官员,许多是别儿怯不花门生故吏,还有一些是他的亲戚。别儿怯不花是管住了自己,可他曾举荐的官员,他的亲戚,没能管教好。
堂内的众官,有的望着那堆奏疏发呆,有的仰望着房顶,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相互对视,以眼神交流,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堂内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一个小吏端着一壶热茶水进来,准备服侍上官们,见这气氛古怪,他悄悄又退了出去。
脱脱出言打破了沉闷,“众位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理?”
秃满迭儿想张嘴说话,韩嘉纳直朝他使眼色,又望了望上头的别儿怯不花,秃满迭儿马上会意,这是中书省,可不是他的宣政院,不是想说就说的地方。
别儿怯不花擦了擦微微出汗的额头,他现在的压力相当大,不光同党的贺太平、韩嘉纳、秃满迭儿在望着他,中书省的同僚,以及对面不同衙门的人,都望着他,因那些奏疏涉及的官员,不少和他有关,再者他是中书省左丞相,既然右丞相说了话,按次序也就轮到他了。
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别儿怯不花面色凝重的说道:“天不藏奸,国不容贪,既然已经查有实据,就该按大元制度来办,交于吏部、刑部、御史台等有司处理,若是将官,则交于地方军所断事官处理。”
别儿怯不花这么说是表示自己不护短,一切按制度和律法来办,秉公处理,绝不姑息纵容。
中书左丞相都表了态,其他官员连也跟着发言,都认为应秉公处理,朝廷的吏治是该整顿整顿了。
在中书省开的这场会议达到了脱脱的预期,这些涉嫌的官员不少和左相别儿怯不花有关,他担心别儿怯不花会提出反对,故意请了御史台、枢密院、宣政院、翰林院等其他衙门的官员也来参加,脱脱对别儿怯不花还是有些了解的,人越多,别儿怯不花越会表现得坦坦荡荡,公正无私。
随后,脱脱马上进了宫,顺帝早在大明殿等着他了。脱脱将此次行动取得的成果,大体向顺帝汇报了一番。顺帝很是满意,大规模的整顿吏治,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这会动摇他的国本,可这小规模的整顿,是可以接受的,将这些人处理了,也能震慑其他官员——千里做官,只为吃穿,利用手里的官章,可以捞点,但要有个限度,知道收敛。
按顺帝和脱脱事先说定的,那些位高权重的,脱脱无权处置,或是不便出面的,由顺帝出面,亲自下诏去办;其余的普通官员,就按朝廷制度和律法规定来办,由御史台、刑部、吏部的官员组成一个个专案组,对犯事的官员进行三堂会审,审定得实后,按其犯罪情节处置,罢官的罢官,入狱的入狱,涉及军方的,由枢密院和地方驻军军所出面,按军法处置。
这下朝廷上下忙碌了起来,一个个专案组分赴各地,审理和查处犯事官员,看着一个个飞扬跋扈的官员落马,民众听闻,无不拍手称快。
七扇门这边的一个个小组也紧锣密鼓的展开行动,除了赈灾,和朝廷拨款的领域,如修建河堤,开山铺路,土木建设等,七扇门也在查,严查之下,一个个问题被捅出来,一个个贪官污吏被揪出来。
七扇门内的人们都极其的踊跃,这成绩出得快,在功劳簿上就画上重重的一笔,他们也就能早点出去,连刚进七扇门未久的新人也被这股热潮所感染,他们也想加入。
部分新人被允许了,赵贵方就带的是两个新人出去执行任务,查人可是赵贵方的强项,毕竟在六扇门干过数年。赵贵方带队出去,不出三天,就有了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