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更始
曹给非2024-08-09 15:262,700

   至正宾兴郡国贤,威仪重见甲寅前。杏园花发当三月,桂苑香销又七年。豹隐山中文泽雾,鹏搏海上翼垂天。明时礼乐须奇俊,莫道儒生自圣颠。

   这是欧阳玄所写的赞颂脱脱新政的一首诗。欧阳玄字原功,号圭斋,又号霜华山人、平心老人。原籍居庐陵,至曾祖辈迁潭州之浏阳。延祐元年,欧阳玄为湖广省试第一,延祐二年,登左榜一甲进士第三名,成探花。初授承事郎,历任平江州同知、芜湖县尹、武冈县尹等职。在地方颇著治绩。后召入朝为任翰林待制兼国史编修。

   欧阳玄文才出众,多次为朝廷其草拟诏檄,在奎章阁任艺文少监,参与纂修《经世大典》,与吴直方同在一阁办事,吴直方深赞其才,脱脱为相后,欧阳玄改佥太常礼议院事,拜翰林直学士。欧阳玄、吴直方、张起岩是脱脱执政期间最重要的三大谋士。

   赵贵方在山洞里潜行静修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正发生着大变化。

   脱脱为相后,便大刀阔斧的开展了改革活动,恢复被伯颜停罢的科举,以读书取士;颁行《农桑辑要》,整饬吏治,征召隐逸,蠲免赋税,开放马禁,削减盐额,减轻民负,与民休息;开经筵与太庙四时祭、亲郊祭天、行亲耕礼,实行儒治,农耕为本。

   这便是后世所称的“脱脱更化”,举措得当,朝政为之一新,脱脱治国有方,中外翕然称为贤相,大元又有了中兴之象。

   脱脱能在短短时间里除旧立新,除了他过人的才华,还得益于身边人才的辅助,有欧阳玄、吴直方、张起岩三大谋士出谋划策,有朝廷重臣铁木儿塔识、孙良桢、悟良哈台等人的强力支持。

   更重要的是顺帝的全面信任,大小事务都就交给脱脱去办理,顺帝很少过问。这时的顺帝还真有励精图治之心,顺帝改元“至正”,宣布将与天下更始,便有大展宏图,中兴大元江山之意。

   顺帝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他即位之初尚年幼,又无实权,当其父明宗旧臣阿鲁辉帖木儿向他献计说:“天下事重,宜委宰相决之,庶可责其成功。若躬自听断,则必负恶名”。顺帝深以为然,从此朝中大事,皆命众臣掌管,而自己深居宫中,无所事事,坐享其成。前有伯颜独揽大权,扳倒权臣伯颜后,朝中大小事务又由脱脱主持,脱脱对皇室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这就更不用顺帝这个甩手掌柜操心了。

   脱脱等重臣在为行政殚精极虑时,顺帝在做什么呢?顺帝正在太液池造龙舟。

   宫里的大小宦官,朝中无办事能力,却善于迎奉的大臣,以及被脱脱一党排挤的官员,他们有另一套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道路,那就是讨好皇帝。

   顺帝从小不爱读书,文章不行,政事不理,可他自幼心灵手巧,还特别喜爱手工艺制作。所谓投其所好,事半功倍,这些宦官和官员们便聚在一起,搞出一套方案,要在在皇宫内的太液池里打造龙舟,以便皇帝和后妃们在水上游玩,还请顺帝亲手设计图纸。

   皇帝亲自设计的龙舟自然非同凡响,这龙舟身长一百二十尺,宽二十尺(约合7米)。船上布置有五彩金妆,又有龙头、龙爪、龙尾等,造型精美,极尽奢华。每当船在湖中行驶, 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精巧灵动,令人叹为观止。

   龙舟建成后,顺帝及宫内妃子、宫女、宦官等,乘船往来于太液池中,岁时嬉戏,以为乐趣。

   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脱脱等大臣要进宫奏事,就不去大明殿,而去太液池了。

   这天,脱脱带着吴直方和欧阳玄去奏事,太液池边上楼台亭榭,弯弯曲曲的栈道和转阁,若是游玩,倒也曲径通幽,别有一番趣味,可大臣们来是有正事的,耗费在路上的时间是去大明殿的几倍。

   栈道亭榭每隔一定距离就有禁军把守,脱脱也曾在宫中任职,还是五卫之一的统领,想起宫中往事,尤其是政变时控住禁卫,拔去伯颜的羽翼,几天内就将伯颜扳倒,大权重归顺帝,脱脱就不禁感慨,于公,他是令朝廷恢复正常,为新政铺平道路,可于私呢,他对不起伯颜,是伯颜的扶持和栽培,脱脱才有了施展才干的机会。

   两个劲装侍卫走来,脱脱眼皮一跳,这莫非是许久不见的世杰班和阿鲁?除去伯颜的政变中,脱脱和这两个禁卫统领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如同战场上的兄弟,可除去了伯颜,顺帝真龙归位,这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二人,顺帝说去将二人调去了上都,脱脱不知真假,但也不敢多问。

   这两个侍卫走近后,脱脱失望的淡淡一笑,这两人并非世杰班和阿鲁,哎,也许世杰班和阿鲁已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知道得太多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和乐曲声。

   听到这乐曲声带着高丽风,吴直方和欧阳玄对视一笑,看来是皇后和皇帝在龙舟里游玩了。

   太液池中间,华丽的龙舟随波荡漾,甲板上一队高丽的舞女在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船内自然是顺帝和奇皇后在欣赏,忽然来了个大波浪,床侧的一个乐工身体失去平衡,掉进了水里,那乐工在水里扑腾,样子很是狼狈,顺帝却哈哈大笑起来,奇皇后和随行的宫女以及宦官们,也跟着大笑,这宦官的笑声又尖又细,听起来就像女人的笑声。

   眼见那乐工喝了不少水,要沉下去了,顺帝才叫救人,两个会水的侍卫脱去铠甲,跳入了水中,将那乐工救了起来。

   乐工被放在甲板边上,一个侍卫朝他肚子用力一按,乐工嘴里吐出水柱,就像蛤蟆吐水一样,顺帝和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船上那情形,吴直方和欧阳玄都不禁对视叹息起来,他们都是当世大儒,儒者爱人,一国之君父,哪有如此对待臣民的,不成体统。

   脱脱当然也看到了这不成体统的一幕,可他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些,他带来了几份奏疏,都要交给皇帝批阅,然后马上去执行。

   要到小码头时,一群宦官挡在了前面,脱脱本来就急,况且他是侍卫出身,脾气有时会急躁,脱脱大怒,剑眉竖起,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相国息怒,相国息怒!”

   一个穿着红色蟒袍的白白胖胖的宦官来了,正是朴不花,他一身极其华丽,纵是宰相的脱脱都不及之,更不用提吴直方和欧阳玄了。

   向脱脱行礼后,朴不花身体微微一欠,算是向吴直方和欧阳玄示意见到了,这二官连弯腰行礼。朴不花是皇后的贴身宦官,顺帝也很喜欢他,整个后宫的宦官和宫女群体,朴不花俨然成了第一人,虽然名义上的品级不高,可实际的权力和影响力非常大,脱脱和众官都不敢轻慢。得罪了皇帝和皇后身边的红人可非儿戏,宫内外的文书递送,上传下达,都要靠他,他若是稍微动点手脚,从中作梗,就会带来无限的麻烦。

   脱脱指着龙舟那边,说明了此次的来意,中书省有几份奏疏要皇帝预览和批阅,还有吴直方和欧阳玄有些关于财政方略的建议,想皇帝亲耳听听。

   朴不花思忖片刻,呵呵笑道:“皇上都说了,大小政务交由中书省与枢密院办理,宫里只掌宗庙社稷,不论凡俗,朝堂的事,就相国拿主意。”

   脱脱说道:“圣上信任臣等,乃是臣等荣耀,不过一些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还是得皇上亲自过目为好。再者,这两位大人有些建议条陈,当面对圣上讲是最好的。”

   吴直方和欧阳玄手里拿着本子走了上来,朴不花只是瞟了一眼,又望向龙舟那边,轻轻叹道:“三位大人,你们也看到了,皇上这时还有心思?”

   龙舟上又传来笑声,这时舞蹈停了,那群舞女进了船舱,同顺帝喝起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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