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疯话
曹给非2024-08-27 16:512,728

   次日上午,别儿怯不花等六人的车队向着齐化门方向而去,左相的车队一来,道上的人都要回避,平民跪迎两旁,贵族和有官位在身的人低首站立。

   车队继续向前,遇到了一队兵马司的人马,开路的左相卫队长骑在马上,叫这些人快让开,这对人马前面两个穿着铠甲的蒙古将官却不让,两人醉醺醺的,还指着前头大叫,你们是谁,凭何叫我等让路。

   这两个蒙古将官正是巴图和月阔察儿,两人昨晚是彻夜饮酒,到现在都还未醒过酒来。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别儿怯不花打开车窗,头伸出,问出了何事。骑行跟随的韩嘉纳说他去看看,韩嘉纳策马到了前头,见挡住车队的是一群兵马司的人,为首的两个将官是巴图和月阔察儿,他都认识。

   月阔察儿刚被任命兵马司统领不久,韩嘉纳指着前头,大声喝道:“月阔察儿,你能啊,刚管兵马司没几天,就搞成这样,连左相的车队都敢拦,还想不想干了?”

   月阔察儿还未来得及回应,巴图却抢先说了:“左相,左相算什么,执掌朝廷的是右相,他靠边站吧,他。”

   巴图摇摇晃晃,还要再说,听到“左相”的字眼,月阔察儿一个激灵,他的酒醒了几分,又看清了卫队服饰,确实是左相的卫队,骑在马上质问他们的人是御史中丞韩嘉纳,这可是二品大员。月阔察儿将巴图按倒,自己也跪在了地上,手还向后面拂动,兵马司的兵士天天和人打交道,个个都机灵如油,连靠在路边跪下,以便让车队过去。

   左相,左相算什么,执掌朝廷的是右相,他靠边站吧。这些话已经传到了别儿怯不花的耳朵里,别儿怯不花面带怒容,头又伸出,秃满迭儿凑了过来,别儿怯不花问说这话的人是谁。秃满迭儿回道,是巴图,曾在宫中做怯薛宿卫官,后来被脱脱调走了,好似是负责一个秘密的机构。

   关于七扇门,别儿怯不花虽不清楚其具体情况,但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前不久查赈灾贪腐案、工程造办贪腐案等行动,据说情报都是七扇门提供的,看来这个敢轻视左相的巴图,就是七扇门的统领了。

   韩嘉纳骑马回来了,他问别儿怯不花如何处理。以下犯上可是重罪,别儿怯不花完全可以先令左相卫队将这群挡路的兵马司人马暴打一顿,再交枢密院处理,至于口出狂言的巴图,可交给刑部处理。可这巴图和月阔察儿都是当过怯薛宿卫的,和宫里的人千丝万结,月阔察儿替顺帝除掉了前太子燕帖古思,巴图则是脱脱的心腹,这两人都非寻常人,自然不能作寻常处置,打狗要看主人。

   别儿怯不花脸上的怒色收敛,他淡淡一笑,两个醉鬼,算了,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走吧。韩嘉纳和秃满迭儿都是一愣,随即马上奉承起来,真是宰相肚子能撑船。别儿怯不花的头收回,帘子也放下了。

   车队缓缓前行,跪在路边的巴图这时也清醒了些,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下变得战战兢兢起来,方才还是涨红的脸迅速变白了。

   车内的别儿怯不花面无表情,可他的心头却如江海在翻滚,巴图那句话一直在他耳畔回旋,左相,左相算什么,执掌朝廷的是右相,他靠边站吧。

   靠边站,好,说得好,我也让他靠边站!别儿怯不花冷冷一笑,轻声嘀咕着。他们此行是去拜访萨满大法师,太庙之旁,齐化门和崇仁门之间,有座宫殿,乃是金朝时的旧殿,元朝时改为天生殿,平时无人在里面居住,韩嘉纳和秃满迭儿将萨满大法师迎接到大都后,顺帝亲自迎接,并将其暂时安置在天生殿中。

   萨满大法师就是秃满迭儿所说的“杀手锏”,秃满迭儿和韩嘉纳一道将其专程迎来,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的。萨满是蒙古帝国以及元朝的国教,虽然后来为巩固统治,又相继推崇佛教和道教,以佛教中的喇嘛教和道教中的全真派最为显著,喇嘛教的大喇嘛和全真派的掌教,都享有国师待遇。但萨满教在蒙古人的历史中是源远流长,绝对的正统,在宫廷和蒙古贵族上层的影响力,是其他任何教派都无法比拟的。萨满大法师又称长生天,其预言和占卜,就等同上天的旨意,有时连皇帝都不能违抗,所以萨满大法师的话常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本来别儿怯不花是不屑这一套的,他虽出自蒙古贵族,可和脱脱一样,他也倾慕中原文化,从小读书长大的,儒家传统,不言鬼神,敬鬼神而远之,别儿怯不花深以为然,人间事还得人来做,人来了结,乱力怪神只是臆想罢了。没有先行与他商量,韩嘉纳和秃满迭儿自作主张,将萨满大法师从上都接来了,别儿怯不花就是很不满,难道将萨满大法师迎来,做几场法事,说几句预言,我大元就能中兴,天下就能太平?

   此一时彼一时,形势永远在变,人心也永远在变。一心求胜的人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是不在乎何等手段的。耳畔还盘旋着巴图的话,他算什么,靠边站吧!如一根针扎进了别儿怯不花心窝,他这颗在诗书在经典里沁润了几十年的心,是柔软的,宽和的,可在这一刻,无比的坚硬,他要用这颗坚硬的心砸碎轻视他反对他的一切人。

   别儿怯不花的车队已经过去许久了,巴图还跪在地上,月阔察儿拉了几次,才将其拉起。巴图连问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月阔察儿很是纳闷,你自己说的话,都忘了?巴图点着头,浑身都是惶恐不安。

   月阔察儿要带队去枢密院报道,巴图跟着月阔察儿,问他到底自己说了什么。月阔察儿拗不过,只得将巴图醉醺醺时说的话,向巴图重复了一遍。

   兵马司的人全走远了,巴图还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处,他狠狠的连抽自己几个耳光。

   到拴马的地方取出坐骑,巴图骑在马上,在一个路口时他勒马停下,巴图现在是极度的纠结,他该是回七扇门,还是去脱脱府?

   自己方才说酒话,在场的人很多,相信用不了多久,这话就会传到脱脱耳里。右相脱脱和左相别儿怯不花素来不和,政见不一,可在公开场合下,在两人交际时,还是相互尊重的。自己出自脱脱门下,方才那些疯话,别儿怯不花听了,一定会盛怒,并认为自己是代脱脱说出的心声。如此一来,这左右二相那层保持体面的窗户纸,不就被自己一下刺破了,两派公然对立,那就乱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巴图向策马向北,那是去脱脱府邸的方向,马儿刚迈出一步,巴图用力拉住了缰绳。若是向脱脱主动坦白,态度再端正再谦卑,难免少不了一顿痛骂,被痛骂还是小事,脱脱已经同意给自己军队里谋一个达鲁花赤的官职,这下也肯定丢了。

   拍了拍马头,这马儿已经领会到巴图的意思,身体往南倾斜,一只前蹄已经抬了起来。巴图又想到,对了,这些话未必会传到脱脱耳里,虽然听到的人多,可巴图知道别儿怯不花的为人,他是极要面子的,其卫队和随从的官员,断不会将有损左相体面的话传出去。还有月阔察儿和他带的兵马司士卒,月阔察儿多么聪明的人啊,损人不利己的话绝不会出自他口,那些兵马司士卒,别看平时行为粗鲁,大大咧咧的,其实都是兵油子,知道审时度势,知道利弊所在,他们也不会说出去,若是背上调拨左右相关系的罪名,那就惨了。

   不想了,不管了,一句酒后疯话能惹出什么乱子,即使真的左右相开始争斗,也是他们之间积怨已久,跟我这句话有什么关系?巴图紧绷了很久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巴图用力夹着马背,还吆喝了一声,胯下的骏马早已蓄势,迈出大步,向南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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