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今天这个案子,他审也得审,不审也得审!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茂才,又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秦少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好!”
他威严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呼喊。
“来人!”
“将秦少琅、受伤官差,一并带回县衙!”
他刻意没有用“缉拿”,而是用了“带回”。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另外!”周文渊的声音再次提高,“封锁县丞府!将李茂才,给本官……一并带回衙门,听候审问!”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李茂才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而张副捕头和那群衙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局势,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这场仗,他已经赢了一半。
两个衙役走上前来,但态度已经完全不同,脸上带着几分畏惧和客气,对着秦少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少琅没有动,他转身看向苏瑾和苏青。
“别怕,在家等我回来。饭在锅里,记得吃。”
他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与刚才那个舌战群官、气势逼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说完,他才转过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坦然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破败的小院。
他的目的地,是县衙大堂。
但他的脚步,却不像是去受审的囚犯。
更像是去登基的帝王。
蓝田县县衙。
庄严肃穆的公堂之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威——武——”
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用力顿地,发出整齐划一的吼声。
县尊周文渊高坐堂上,面色阴沉如水。
他的惊堂木,就放在手边。
堂下,左侧跪着的是县丞李茂才,以及他手下的张副捕头等一众衙役。
李茂才浑身抖如筛糠,昔日的威风荡然无存,一身华贵的官服此刻也显得凌乱不堪,汗水浸湿了后背,整个人仿佛一条离了水的死鱼。
而右侧,却只有一人。
秦少琅。
他没有跪。
他就那么站着,身姿笔挺,神情自若。
仿佛他不是来受审的犯人,而是来观景的看客。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与旁边跪了一地的李茂才等人,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讽刺的对比。
公堂之外,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成百上千的蓝田镇百姓,将县衙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大门,死死地盯着堂上的一举一动。
民意如潮,声浪滔天。
这股无形的压力,让高坐堂上的周文渊,都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他知道,今天这个案子,若是不能办得公正透明,让百姓信服,他这个父母官,恐怕也就当到头了。
“啪!”
周文渊猛地一拍惊堂木,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周文渊目光威严,直视秦少琅,这是官场上必要的下马威。
秦少琅再次一揖,不卑不亢。
“回大人,草民乃大周良民,身无功名,亦无罪名。按大周律,无罪不跪。”
一句话,把周文渊噎得够呛。
他总不能说,本官看你不顺眼,所以你就要跪吧?
“哼,巧舌如簧!”周文渊冷哼一声,决定先从最没有争议的地方入手,“张全,本官问你,你为何带人闯入民宅,还踹坏了人家的大门?”
张副捕头,也就是张全,闻言一哆嗦,连忙磕头道:“大人明鉴!小人……小人是奉了县丞大人的手令,捉拿逃犯王虎的同党啊!那秦少琅拒不配合,还……还出手伤人!”
“哦?手令何在?”周文渊问道。
张全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文书,呈了上去。
师爷接过文书,递给周文渊。
周文渊只扫了一眼,便将文书扔在地上,脸色更冷了。
“混账东西!这上面写的是捉拿王虎及其同党,可有写秦少琅的名字?可有凭证,证明他就是同党?”
“这……”张全傻眼了。
“没有凭证,就敢踹门拿人?谁给你的胆子!”周文渊再次一拍惊堂木,“殴打官差?我看是官差行凶,良民自卫!”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张全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
他明白了,县尊大人这是要拿他开刀,先平息民愤了!
旁边的李茂才,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周文渊已经彻底放弃了他。
“来人!”周文渊喝道,“张全滥用职权,知法犯法,先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是!”
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冲上来,拖着哭爹喊娘的张全就往外走。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沉闷的板子声和凄厉的惨叫。
堂外的百姓,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叫好之声!
“打得好!”
“周大人英明!”
周文渊面无表情,但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
第一步,成了。
他看向秦少琅,语气缓和了些许:“秦少琅,张全已受惩处。你出手伤人虽是自卫,但下手也过重了些。本官判你赔付那两名衙役的汤药费,此事,就此揭过,你可有异议?”
这是在和稀泥。
也是在给秦少琅一个台阶下。
只要秦少琅点头,那“殴打官差”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秦少琅,却摇了摇头。
“大人,草民有异议。”
周文渊的眉头,再次皱起。
“草民想问的是,张全为何会无凭无据,就认定草民是同党?”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是谁,在背后指使他,非要置草民于死地不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李茂才!
李茂才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被一万条毒蛇盯上。
“你……你休要含血喷人!”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无冤无仇?”秦少琅笑了,“李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昨夜,是谁派了三名杀手,假扮河间县衙役,在小巷中截杀于我?又是谁,给了他们那块代表您身份的乌木鲤鱼牌?”
“这些,难道李大人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