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彻底骚动起来,许多人激动得满脸通红,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一个年纪稍大的木匠,颤抖着声音问道。
“当然有。”
秦少琅的语气依旧平静。
“不过,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我要你们的,是命。”
院子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刚刚还激动不已的工匠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
“从你们答应我的那一刻起,你们就要签‘死契’。”
“你们的命,你们家人的命,都握在我的手里。你们要做的,就是绝对的服从。我让你们造什么,你们就造什么,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能问。”
“最重要的一点,是保密。”
秦少琅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今天在这里听到的一切,关于我们工坊未来要做的任何东西,谁要是敢往外泄露一个字……”
他顿了顿,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不但要他的命,我还要他全家老小,鸡犬不留。”
“诛九族,我虽然做不到。但把你们在蓝田县的所有亲族连根拔起,扔进乱葬岗,对我来说,不难。”
死寂。
院子里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胡萝卜已经给出去了,现在,是大棒落下的时候。
恩威并施,方为御下之道。
这些工匠,就是他未来事业的基石,他绝不容许出现任何背叛的可能。
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最有威望的老铜匠,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草民……草民愿意!草民愿意签死契!”
他不是被吓的,他是想明白了。
用一条随时可能在饥荒和战乱中丢掉的贱命,换全家一辈子的安稳富足,这笔买卖,血赚!
他这一跪,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草民也愿意!”
“秦先生!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求先生收留!我们一家老小,给您做牛做马!”
“噗通!噗通!”
院子里,跪倒了一大片。
不到片刻功夫,二三十个工匠,全都跪伏在地,向秦少琅宣誓效忠。
他们眼中,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后的狂热和决绝。
秦少琅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乱世。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他要做的,就是用所有人最渴望的东西——安稳和富足,来换取他们最不值钱的东西——性命和忠诚。
“杜老。”他看向身旁的杜泽。
“主公!”杜泽立刻躬身。
秦少琅从桌上的布袋里,随手抓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黄金,扔了过去。
“拿着。先找个大点的院子,把他们和家人都安顿下来。登记造册,核实他们的手艺和家人情况。再买些米粮肉食,今天,让他们所有人都吃上一顿饱饭。”
杜泽双手接住那沉甸甸的黄金,手都在抖。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是!主公放心!老奴一定办妥!”
“去吧。”秦少琅挥了挥手。
杜泽立刻带着那群工匠,千恩万谢地退出了小院。
嘈杂的院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秦少琅走到桌边,将那袋黄金拎了起来,掂了掂。
五千两黄金。
听起来很多。
但要养活这几十个工匠和他们数百号家眷,要建立一个绝对保密的工坊,要购买海量的原料……
这些钱,根本不禁用。
更何况,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小的酿酒工坊。
“主公,这些人……真的可靠吗?”苏瑾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小声问道。她刚才在屋里,将秦少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靠。”秦少琅摇了摇头,“但他们的家人,是可靠的‘人质’。”
他看向苏瑾,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别担心这些,以后我们的家会越来越大,人也会越来越多。”
他抬头看了一眼院墙外,蓝田县那低矮的轮廓。
“这个小院,太小了。”
他转头,看向刚刚被他任命为“工坊主”的杜泽,后者正准备离开。
“杜老,等一下。”
“主公有何吩咐?”
秦少琅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
“安顿好人手后,你去办一件事。”
“去城外,找一块地。要大,越大越好。要靠山,有水源,地势要高,易守难攻。”
杜泽愣住了:“主公,您是要……建庄园?”
“不。”
秦少琅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杜泽无法理解的狂热光芒。
“我要建的不是庄园。”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一座,能抵挡千军万马的堡垒。”
堡垒。
能抵挡千军万马的堡垒。
杜泽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主公的宏图伟业,以为“烈酒为兵,焚城为器”已经是想象的极限。
可他错了。
大错特错。
那只是冰山一角。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野心,根本不是建立一个商业帝国,甚至不是成为一方豪强。
他要建国!
不,比建国更疯狂!
他要在这乱世之中,凭空打造出一个绝对独立,不受任何王法约束的王国!
一个属于他秦少琅的,铜墙铁壁的王国!
极致的恐惧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热。
杜泽那张苍老的面孔,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涨得通红,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他这辈子,值了!
什么酿酒宗师,什么青史留名,在追随这样一位主公,参与这样一场足以颠覆天下的伟业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主公!”
杜泽再次跪下,这一次,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老奴,明白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将身家性命全部押上的决绝。
秦少琅看着他,眼神平静。
他要的,就是这种被彻底洗脑,拥有共同疯狂目标的追随者。
“去吧。”秦少琅的声音将杜泽从狂热中拉回现实,“城西三十里,有一处叫‘狼牙涧’的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入,涧内有活水,有平地。去那里看看,把地买下来。用什么名义,你自己想办法。”
“记住,要快,也要隐秘。”
“是!老奴这就去办!”杜泽领了死命令,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
他的背影,不再是一个佝偻的匠人,而像一个领了军令,即将奔赴战场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