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秦少琅牵着苏瑾的手,一步踏出。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街道上,行人稀疏。
原本热闹的蓝田县,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偶尔有几个百姓,挑着担子匆匆走过,看到秦少琅的身影,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
恐惧。
无声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家倒了。
血流成河。
三大家主,跪在秦府门前,磕头如捣蒜。
这些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早已传遍了蓝田县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的秦少琅,在普通人眼中,已经不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符号。
一个代表着杀戮、权势和不可违逆的符号。
苏瑾的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畏惧,有好奇,也有探究。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想往秦少琅的身后躲。
曾几何时,她只是一个在街上走过,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山村丫头。
而现在,她却成了全城瞩目的焦点。
这种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秦少琅感觉到了她的紧张。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那温暖而坚定的力道,通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像一道坚实的堤坝,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苏瑾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身旁男人的侧脸。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
他的神情,平静淡然。
仿佛这满街的敬畏,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苏瑾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是啊。
怕什么呢?
只要跟在他身边,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
她不再躲闪,而是学着他的样子,挺直了腰杆,迎着那些复杂的目光,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
从秦府到城南,路途并不算近。
这一路,他们看到了许多变化。
街角的地痞无赖,不见了踪影。
以往堵在商铺门口,强买强卖的泼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穿着统一服饰,腰挎钢刀的精壮汉子。
他们两人一组,在街上巡逻。
步伐整齐,神情冷峻。
看到秦少琅和苏瑾,他们会远远地停下脚步,躬身行礼,然后继续巡视,不多言,不多看。
“他们……是雷豹大哥的人吗?”苏瑾小声地问。
“嗯。”秦少琅点头,“从今天起,他们就是蓝田县的规矩。”
他没有多做解释。
但苏瑾懂了。
这就是少琅哥说的“安宁”。
用刀锋,换来的安宁。
代价,是三成利。
很快,城南的铁匠铺,遥遥在望。
还没走近,就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煤烟味,和听到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只是,这声音,有气无力,透着一股敷衍。
铁匠铺的门口,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雷豹亲自守在门口。
他身后,站着二十多个最精锐的弟兄,一个个煞气腾腾,按着刀柄,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被他们凶狠的目光逼退。
“秦爷!”
看到秦少琅,雷豹立刻大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
他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今天,他亲眼见证了秦少琅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三大家主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份智谋,那份气魄,让他彻底心服口服。
“情况如何?”秦少琅问道。
“回秦爷,都控制住了。”雷豹压低了声音,“铺子里,一共十七个铁匠,一个不少,全在里面。领头的是孙家的一个老师傅,叫孙铁头。我跟他们说了,是您接管了这里,让他们照常开工,不许停。”
“他们……好像不太情愿。”雷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正常。”秦少लाना的反应很平淡。
家主都换了,他们这些给人打工的,心里没鬼才怪。
“开门。”
“是!”
雷豹一挥手,几个大汉立刻上前,拉开了铁匠铺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一股更加浓烈的煤烟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秦少琅没有在意,牵着苏瑾,径直走了进去。
铺子里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地方很大,但杂乱不堪。
地上堆满了铁料、木炭和各种半成品。
几座简陋的土制熔炉,正冒着黑烟。
十几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着铁锤,敲打着烧红的铁块。
他们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过头来。
当他们看到走进来的秦少琅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和绝望。
“扑通!”
“扑通通!”
仿佛是排练好的一般,所有的铁匠,都扔掉了手里的锤子,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秦……秦爷饶命!秦爷饶命啊!”
“我们只是混口饭吃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求饶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是孙家养的匠人,孙家倒了,他们以为,自己也要跟着陪葬。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却依旧壮硕的老者,跪在最前面,身体抖得像筛糠。
他应该就是雷豹口中的孙铁头。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
他的目光,在铺子里扫视了一圈。
熔炉,是最低级的地炉。
风箱,是人力拉动的老式风箱。
铁锤,铁砧,都是最普通的货色。
他甚至看到,有几个铁匠用来淬火的水,都浑浊不堪。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生产力?
秦少琅的内心,闪过一丝不屑。
太落后了。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走到孙铁头的面前,停下脚步。
“你,就是这里的老师傅?”
孙铁头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嘶哑:“罪人……罪人孙铁,叩见秦爷。”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叫了。
“抬起头来。”秦少琅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孙铁头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和烟火熏烤的脸,布满了皱纹和惊恐。
“你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秦少琅问。
“回……回秦爷,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秦少琅点点头,“能打什么?”
“寻常的……农具,菜刀……都,都能打。若是……若是肯花功夫,用上好的铁料,小的……也能打制官兵用的制式腰刀。”孙铁头颤声说道,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百炼钢,会吗?”秦少琅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