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精彩打开了窗子,看着江冷西,她发现自己心里的勇敢和坚持,像雪地里的柴火堆,火苗在一次次的落雪之后,变得瘦小,却又不甘心就此熄灭。
江冷西眼神却无比炽热,远远地看向她,她顿觉那火苗陡然蹿了起来,照亮了眼前这一片未知的幽暗。
她下楼走向他,两个人戴着厚厚的手套牵起手,她说,“这个世界对我们挺混蛋的,做普通人真的很没意思,我们就应该一起做点了不起的事。”
这个夜晚过去,初夏的树叶疯了一样长出崭新宽敞的叶片,把阳光的能量满满的吸收进去,展示着肥硕健壮的生命力。
他们一起去拜访加盟商,分析出他们的顾虑,表面上是担忧江冷西的身体状况,实则是认为品牌店铺无法带来未来的长期利益。
他们的温度偶尔失控,但在某些时刻又能达成意外地中和,成了一对离不开彼此的温度磁铁。
接下来要见的加盟商廖总是个资深的钓鱼佬,他们约了几次都约不到人,决定到公园河边来碰碰运气。
夏精彩见有人在河里划船很是羡慕,小时候就很憧憬可以和家人朋友一起外出玩耍,可那时候花姐创业整日繁忙,夏精彩在白天的时候又全身滚烫,从来都约不到什么闺蜜好友一起户外游玩。
江冷西和她一起去租船的码头,因为生意火爆,船只已经全部租空了。
江冷西拉她走到河边的草地上,“划不了船,那我们就滑冰吧?”
江冷西伸出一只脚踩到水面,一圈圈涟漪正要散开就静止了,周围的水面凝结出一层冰,他两只脚都站到冰面上去,脚下的水被冻得结结实实,他拉过夏精彩,“来试试。”
夏精彩踩上他身边的冰面,有些拘束,“我会把冰融化的。”
“没关系,我现在的温度更低一些。”江冷西一步一步走着,扩大着周围被冻住的水面,他拉着夏精彩往前滑动。
夏精彩跟在江冷西的身后,身边的柳树和草地越来越快的向后划走,变成一团绿油油的影子。温热的风吹在脸上,两个人快速往前移动着,滑进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春风和煦,万物茂盛。
等两人回到岸边,廖总已经摆好露营椅子在岸边坐下,他几次提前抬杆,让上钩的鱼溜走了。江冷西趁他低头看手机的时间,把手掌放到了水中,冻住河面,唯独留下鱼钩一圈的位置,河里的鱼为了呼吸很快上了钩,廖总笑呵呵的一条接一条的钓了小半桶。
江冷西走过来,“廖总,以后有机会一起钓大鱼。”
“江总是特意来找我?”廖总收起了钓鱼竿。
“趁着天气好,出来晒晒太阳。”江冷西挪开视线,看向已经融化了冰的河面。
“你这么忙,肯定是因为加盟的事来找我,我们小本生意,雪甜现在风险有些大,我是相信你和路总的。”
“怕我活不久?”江冷西一边说一边笑起来,被戳中了真心话的廖总有些尴尬。
廖总点上一根烟,“我确实还有很多选择。”
“那您的评估标准是什么?”夏精彩抢在江冷西前面接了话,“别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
“要保证店铺基础的客流量。这个要签在合同里。”
江冷西思考了一会儿,“这保证不了。”
夏精彩笃定开口,“我们可以保证引流,直播间的流量比别人多很多。”
在廖总反复和夏精彩确认能够保证的数据时,江冷西坚持要带她离开。
“这样你们部门的压力太大了。”两人一起回到江冷西的办公室,江冷西解释起坚持要和廖总说“我们双方都再考虑一下”的原因,他不能答应风险这么大的决定。
“以前我们也一起冒过险,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夏精彩不理解,他们一起工作了那么久,是江冷西让她明白要勇敢往前闯,可现在小心翼翼的人却成了他。
“我不想冒险了,也不想你和我一起冒险。”江冷西脱口而出,看着夏精彩,承认自己心中患得患失的那处弱点。
“这不是冒险,是我们的温度给公司带来的风险,我们就应该自己面对,冒险怎么了,不冒险就是认输,试一试总有机会。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了不起的事。”夏精彩说着话,温度突然升高,不想烫坏办公室的沙发,身体用力弹跳起来。江冷西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他靠过来,用自己身体的寒冷帮她降温,两个人背对着背,暗自赌气。
一团冷气和一团热气在这个房间里互相挤压着,夹在中间的空气凝结出水珠落下,在大理石的地面形成了一条浅浅的线,像是他们彼此走不进的内心世界。
杨越野许久没有消息,他去花花世界汗蒸会所给花姐送礼物,听说夏精彩的身体状况,担忧不已,特意过来见她。
夏精彩跟没事一样,下了班和他一起去店里吃火锅,问道,“身体恢复好了?有什么打算?”
“我最近在学习。你还去上班吗?”
“公司忙的很。你去学什么?”
杨越野神秘一笑,“过阵子就知道了。”他转移话题,“我西哥呢?”
“不提了。”夏精彩正拿漏勺从锅里捞玉米,漏勺被她的手烫得通红,她夸张地笑着,提醒杨越野,“这个你千万别碰了。最近我这手,随时随地变烙铁。”
杨越野笑不出来,看着那个红通通的漏勺,放低声音说,“听花姐说,我西哥也越来越冷了。”
“我以前不是一直想当个普通人吗?谁知道现在在不普通的路上越走越远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普通。”夏精彩从包里拿出隔热手套,刚才一个没留神,手里的木筷子又给烫黑了一块。
杨越野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夏精彩不愿别人用异样眼光看她。他低头默默的下单了一些医用冰袋打算送给夏精彩,随后抬起头来缓和气氛,“叫我西哥一起来玩斗地主啊。”
正说着话,夏精彩接到江冷西的电话,她抱歉的对杨越野说,“真对不起,但我现在马上要去见他。”
夏精彩匆匆忙忙出去,现在身体滚烫,她不敢打车,试着往前小跑着。
一辆车子驶过,吹起地上的一张彩色包装纸擦过她的身体,转瞬点燃,变成一团火光,点亮安静的夜色。一如此刻她被点亮的幻想,她不知道自己在奔赴一个新的开始,还是要彻底熄灭那个长久的期待。
杨越野骑着摩托车过来跟上她,递过来头盔,“我送你。”
“会给你烫坏的。”夏精彩犹豫。
杨越野笑着,露出夏精彩从认识他就已经熟悉无比的虎牙,“我又不怕。”
天上没有星星。一路上,她耳边回响着刚才电话里江冷西的话,“那个和陨石有关的海岛,我找到爸爸的记录了。”
顺利到达,夏精彩和杨越野匆匆别过,她递过来的白色头盔,烫出半个黑色手掌印。
江冷西认为,如果这块陨石能够引发两人的体温变动,那么这个陨石的出处,也许有能够解决他们体温失控的线索。
江冷西以前从未认真看过父亲留下的工作日志,父亲作为植物学家,留下了许多奇怪的植物和石头。
江冷西从海难逃生后,只是从爷爷口中听说,体温异常与海岛的陨石辐射有关。
本以为能和深夜的低温共处一生,没想到夏精彩的出现,让两个人如今的体温情况都越发严峻。
江冷西知道,他们是时候要好好面对了。
他在家里翻找了父亲留下的信息,大多都是只言片语。终于在一个浸湿的本子上,看到模糊了的钢笔字迹,“幽灵岛,陨石闪光,动物温度与他处不同。”
关于小时候海难被救援的信息,江冷西和夏精彩都没有太多记忆,他们只知道派出的救援队搜救了许多天,最后只从岛上带回了夏精彩和江冷西两个人。
那是一个靠近海边城镇的岛屿,可后来在地图上也查找不到。他不知道父亲第一次是怎么搜寻到关于那个岛的信息,还十分执意的要再次前往。
他拿给夏精彩看,夏精彩问他,“你相信,我们重新找到那个小岛,就会好起来吗?真的还能找到吗?地图上根本都不存在。”
江冷西看着夏精彩,嘴巴动了几下,他艰难的抬起胳膊,把袖子拉了上去。夏精彩看到他裸露出的胳膊,像是一个被冻住的木棒,毫无血色,手捏上去就是一截冰棍。他每一次的关节活动,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夏精彩鼻子酸了一下,原来江冷西的温度低到已经快要不能活动了,哪怕家里的电暖气几乎把房间变成了汗蒸房。
关于寻找小岛,还没有更多的线索,但夏精彩明白了江冷西翻箱倒柜查找父亲遗物的原因,要是不最后赌一把,也许他就会彻底冻住了,他们的未来就见不到了。
“你之前不是给我整理了卧室吗?”夏精彩帮忙把江冷西的袖子放下来,隔着衣服,用手暖着他的胳膊。
“要去检查合不合心意?”江冷西面部表情僵硬的说话。
夏精彩伸出手掌,停在与他的脸颊保持两三厘米的位置上,悬空帮他暖着脸。
她说,“我过来住,我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