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湘骇然。
姚家当年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还是位公子？
之前的姚湘既是姚府嫡长女，也是独女，她上面还有五位嫡亲哥哥，都是姚谦的正夫人徐氏所出。
在流放途中，她就听说过一些风声，说姚府的五位公子们，并没有全都被斩首，有一位从刑场逃了出来，说得神乎其神的。
她记得很清楚，徐氏听到这些传闻时，原本已经晦暗如死水般的眼神，是如何迸发出绚丽的光。
“当年抄家，男丁全部斩首，女眷全被流放，如何还能有公子幸存于世，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即便如今已被平反，但若是被证明当年抗旨欺君，即便到了现在，也是要被杀头的死罪。
吴婆子呢喃道：“姑娘，我老婆子眼睛虽然瞎了，但心却是不盲的。你若不是姚家的亲眷，又如何会厚待我这么个老乞婆子？我自知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唯有这么一桩心愿还没了，也只能来求姑娘了。”
姚湘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那你想我如何帮你？”
吴婆子说起来，已是涕泪交加：“当年我用我的儿子命，去牢里把五公子给换了出来，我儿子在刑场上被斩首，五公子顶着我儿子的身份活了下来。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姚家要起来了，还请姑娘去告诉他，让他背负起他身上的责任，重振姚家……”
姚湘突然勃然大怒，冲她怒喝道：“你竟如此枉顾人伦，拿自己儿子的命去做人情讨好主子？你如何对得起与你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
她当真是多此一举，看这老婆子贫病交加而动了恻隐之心。
谁料吴婆子好似早知道姚湘会这么说，脸上一丝意外之色也没有，只是十分安详的合眼躺在床上，一副万事皆休的模样。
姚湘只觉得心口一阵堵得慌，赶忙推开门，放任自己在大雪中好好清醒。
客栈掌柜过来询问，她便从荷包里又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那老婆子应该没几日光景了，这些钱应该够照料她临终，并置办一口薄棺材了。”
客栈老板犹豫着不肯接，“敢问姑娘，可是里头老婆子的什么人？”
姚湘却已经走了，扔下一句，“权当行善积德了……”
最近两次做梦，一次是梦见夫人徐氏身死，一次是梦见逃难途中自己险些被抛下病死。
她是从来都不做噩梦的，梦里面那种无助绝望的感觉，在现实中更是从未有过。
原来竟是为了提点她这个……
一个人恍恍惚惚走在雪里，只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猛的回头，见是小满，哀伤的眼眸立时便化成了警惕。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满快步上前匆匆行了个礼，“小姐，奴婢见您一个人出来许久未归，心里很是担心，便来找寻。”
姚湘没说话，仍是满眼警惕的看着她。
这丫头看着呆呆傻傻，实则每次出现都是恰到好处。
上回便是她恰巧提醒自己，崔氏从外头找了从前姚府旧人过来寻衅，这才免了一场风波。
心里这样想着，姚湘面上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难为你如此贴心，我正好也乏了，便一道回府吧。”
小满提着裙子跑上前道：“小姐，方才我好像瞧见赵家小姐的马车了，上面还坐着咱们府里的二少夫人，您不想知道她们两人又在密谋什么吗？”
姚湘满脸都是狐疑：“这两人半斤八两的，能成什么气候，真闹开了，不过又是给我多送些银子来罢了，走吧。”
小满却不肯放弃，过来拉她，“可是一道去的，好像还有咱们家三公子呢！他们的马车就停在照月楼前，咱们反正也出门了，不如就一道过去瞧瞧吧！”
姚湘便是这样，被小满半推半就的赶上了马车，匆匆进了照月楼。
二楼雅间内，歌女载舞献艺，一派春意盎然。
赵寅然与陈云松都是左拥右抱，唯独陈云杉一个人独酌自饮，惬意悠闲。
赵寅然笑着在自己身边美人耳边耳语几句，美人羞赧会意，执了酒壶，起身来到陈云杉面前，款款坐下，笑着道：
“可是奴家招呼不周，竟让三公子独坐了许久，这便过来赔罪，还望公子原谅。”
陈云杉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美人，不过十五六岁的稚嫩模样，举止却已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一颦一笑都极具风情，约是自小便精心培养成材。
“姑娘言重了，你只照顾好赵家公子和我二哥便好，不必管我。”
说罢，便自行斟酒，并不理会身旁的佳人。
美人碰壁，哀怨的抬眸看了眼赵寅然，嘟哝着小嘴，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
赵寅然笑了，探着陈云杉的脸色，大声笑道：“三公子即将迎娶美貌新妇，又怎会看上你们这些庸脂俗粉。你还是老实待在本公子这里，没的平白过去讨人嫌了。”
美人会意，只低头拿眼角眉梢嗔怪望去，却在桌子底下轻轻踩了下赵寅然的脚，赵寅然更觉得有意思，暗地狠狠掐了把她的水蛇腰以示回应。
陈云杉知道赵寅然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赵望舒便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性子，屡次寻衅滋事，却不思悔改。但今日见了这赵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兄妹两都如出一辙，看来是这赵家的家风素来如此。
见弟弟不接话，陈云松作为组局人，便笑了笑，主动打圆场道：“寅然说笑了，哪个男人不是家里家外两头香的？只是我家三弟性子腼腆，还没有品尝过其中滋味，并不是有意推拒，还请勿怪才是。”
陈云杉只像没听到似的，转移了话题，问赵寅然道：“听说江南盐商今年的盐引子被赵家拍了去，但据我所知，赵家一向在经商一脉上十分排斥，觉着这便是个铜臭庸俗的东西，只是不知得了这盐引，是想做何妙用？”
赵寅然警觉起来：“什么盐引？我可从没听说过。”
陈云杉笑了笑：“吏部三年考评在即，我自然也从各处探得了一些消息。若此事寅然兄都毫不知情，那只说明府上有宵小豪奴正瞒着你在为非作歹，你可得趁他还未能成事之前，好生管束一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