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只当姚湘还是从前那个，被周瑞夫妇当成扫把星的周丫头，怎么也没料到她如今会这么张狂，没两句话就要拔刀？
“你，你，你……”薛桂一下子就吓得缩在老钱婆身后，“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杀人灭口不成？”
姚湘冷哼一声，眼里的笑意像淬了雪花似的寒。
“当年逃亡流放的路上，不知已经见过多少死人，你们躲在京城里享福的这些年，只怕是过得十分舒坦吧！”
两人本能心虚，却仰头狡辩：“主人家犯了事，与我们做下人的又有什么相干，凭什么就要叫我们陪着一同死？我们当初不过是为自己打算，又有什么错？”
“就是，你今日过来，无非就是担心我们把你的事情给捅出去，既然是来商量的，那便就得有个商量的态度，别给我们整威胁逼迫那一套，要么就拿银子给我们封口，要么你想报官就报官，反正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姚湘收敛笑意，彻底没了周旋的心思，拔刀快步上前，揪起薛桂的头发就是一刀。
只听得一声惨叫，接着是里屋门窗紧紧反扣的声音，是老钱婆子的两个宝贝孙子见外头动了刀，忙不迭的锁紧了门。
薛桂被吓得魂不附体，跟一摊水似的瘫坐在地上，双眼翻白，完全没了人的神色。
“不过才削了你一缕头发，你就惊成这样？既这般的怂，方才就不必说那些壮志豪言，没得惹人闲。”
老钱婆子也被吓傻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只顾着作揖求饶。
姚湘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收了刀，拖来一条破旧的长板凳，翘着腿在两人坐了下来。
“我问你们答，若是有半句谎话叫我给发现了，就别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定要好好给你们放放血了。”
两人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再没有不应的道理。
“当年抄家之时，一起逃脱的姚家下人里头，除了你们，还有旁的不曾？”
这两个已经不足为惧，但若是明日又冒出两个更胆大的，出来拆穿她，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索性今日趁热打铁，套问出话来，把这些可能的麻烦一并解决了，也好高枕无忧。
两人互相望了望，许是也猜出了些姚湘的意思。
老钱婆子急忙摇头道：“再没有了，我们这四个已经是最后的了。”
姚湘秀眉睨过去，薛桂见她不信，急忙帮衬着说道：“当真是这样的，当年统共就逃出来六七户，有两三户的当场就被抓回去了，后来老林一家逃到外省，老李两口子前几年双双染了疟疾，身边无儿无女的没人照料，便一命呜呼了，死后没人给办事，还是我去谋了张草席匆匆给卷了，拖到乱葬岗给埋了。”
他这话说的倒是认真的。他与老钱婆一家无亲无缘，要不是都是逃奴身份，担心事发要有个照应，才不至于天天窝在这里受她的刻薄。
“果真除了你们，再没有其他人了？”
姚湘向来敏锐，谋生力极强，对面的人只要不是心机特别深沉的，是不是在说谎，她一眼就能看明白。
她这么问时，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薛桂又是一阵指天誓日，老钱婆子却目光犹豫。
姚湘盯紧了她，“你来说。”
老钱婆子肩膀一缩，讷讷的道：“按说，还剩一个，只是这会不知道死没死。”
薛桂忙问是谁，老钱婆子白了他一眼，“就是原先二门上的吴婆子呀！她男人还是夫人的陪嫁，一向身体不好的那个。”
吴婆子？
姚湘眯了眼，遥想到当年，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好像是个管事的嬷嬷。
料定薛桂这两人今后是没这胆子敢乱说她的事了，她便循着两人说的地址，找到了吴婆子。
鹅毛飞雪中，一个瞎眼老妪蜷缩在墙角根，衣裳单薄，四周裹着稻草，还有大块被冻得红肿发紫的皮肤裸露在外，完全看不出这是当年在姚府里体面风光过的。
姚湘走了过去蹲下，看了看面前摆着的破碗，碗里只有两个铜钱，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进去。
吴婆子听到银子声，想起身作揖道谢，奈何身子太虚弱，只是浑浊的眼神感激的朝这边望了望。
姚湘：“你可是原来姚府里的吴嬷嬷？”
吴婆子先是有些吃惊，继而艰难摇头道：“贵人认错了人，老婆子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姚湘又道：“姚家已经被平反了，你也不是逃奴了，快回家去吧！”
吴婆子双眼迸出异样的光，挣扎着坐起身子，迫切的握着她的手，问道：“姑娘说的可是当真，姑娘可是姚家什么人？”
姚湘眼皮也没眨，一脸平静的道：“我只是听说了而已，过来告诉你一声。”
吴婆子眼神恢复暗淡，突然就放声痛哭起来。
“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你们听到了吗？姚家已经无罪了，你们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旁边有人路过，见状三两步过来，把吴婆子的手粗暴打落，堆笑着对姚湘解释道：
“这傻婆子整日坐在这里，拉着人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话，您别理会她就是。”
姚湘看过去，只见是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衣服上也满是补丁，看着约是一番好心。
不等姚湘说谢，那人已经边叹气边走远：“她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哎，也是个可怜人呐！”
姚湘想了想，便脱了身上的外罩衫，把吴婆子整个包裹起来，一把横抱着，便朝风雪里走。
她先是进了一家客栈，让掌柜的给了间上好的房，吩咐伙计打来热水，又给了赏钱让安排两个烧火婆子过来帮着擦洗，理发，用粥。
忙了近一个时辰，吴婆子整个已经焕然一新，隐约可见当年的体面模样。
只是形容枯槁，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
客栈的人都退下了，姚湘便走到床榻边，近望她的脸色，已然是发自于内的灰败，想来已到大限。
“吴嬷嬷，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想到当年徐氏临终前的模样，再见这吴婆子，姚湘便动了些恻隐之心，想来给她个临终体面也是不难，便就做了。
谁料这吴婆子却挣扎着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姑娘，求你行行好，去四临街，打听个叫孟怀古的人，告诉他姚家已经被平反的事。。那是我家夫人的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