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耀帝刚刚登基不满一年,宫中皇后都还未正式册封,其余嫔妃只是分派了殿宇居住,不曾真正给予名分。
赵家这位姝然小姐因为从龙有功,已经被提前许了贵嫔的位份,只等来年改年号时,与其他嫔妃一道册封。
但这事并未由礼部公布天下,贵嫔娘娘这个称号也只是虚名,所以京中知道的人不多,但陈云杉却是一清二楚的。
他知道了,姚湘便也就知道了,现在便是要透露给卢禀知道。
姚湘半捂嘴吃惊道:“早前就听说了,赵家很多年前曾送了个女儿进宫伺候过先帝,但这个女儿却又成了当今皇上的宠妃,这该不会就是你姐姐吧?”
赵望舒愤然道:“我姐姐是当今的贵嫔娘娘,你休要满嘴湖沁!”
羌嬷嬷也怒而反击道:“姚小姐!你如此妄议君上,是做臣子该有的礼数吗?!”
姚湘丝毫不惧:“听这位嬷嬷说话的语气,难道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该不会就是这位正得宠的娘娘给派出宫来,替你们家来善后的吧?”
卢禀一听说这番原委,当下对赵家的顾虑就消减去了一大半。
之前只当这嬷嬷是皇上身边的人,才不敢擅自处置,原来她的主子只是个后宫的娘娘?
他再度一派惊堂木,厉声喝道:“赵望舒无视朝廷法度,教唆杀人,如今证据确凿,本府若不从重处置,难消民愤。
来人,给我押去死牢,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准探监!”
衙役得令上前,正欲拉扯,赵望舒忽然恶狠瞪向卢禀,喝骂道:“你这个狗官,方才竟没有听清吗?我姐姐可是当今皇上亲封的贵嫔娘娘,凭你也敢抓我?!”
卢禀从容整理官帽,向东方拱手行了个虚礼,一脸正义的道:“本府身为正四品朝廷命官,身兼为民请命,除暴安良之责。
你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不思悔改,还敢当堂行凶,辱骂本府。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府若不治你的罪,便是辜负皇上的信任和身上这身官袍。
今日且先将你押下,你若有冤屈,便等到此案公开审理时,再当堂肃清!”
羌嬷嬷明白大势已去,只得弃车保帅:“大人!此案关系到皇家体面,又何必公开审理?还请大人以皇上圣誉为重,私下了结此事,我不敢再有异议!”
若换做是其他官员,说不定见好就收了,但卢禀只是冷笑。
“你也不必心急,你方才矫诏圣意,污毁皇上圣明这笔帐,本府还没来得及同你算呢!
但你总是宫里的人,本府不便处置,便将你暂时扣押在后堂驿馆内,等到皇上圣旨传下,再将你定罪!”
若是别的案子倒也罢了,赵家这桩案子脉络清晰,又正好撞在皇帝打算扶持寒族的当口上。
卢禀私心猜想,皇帝是绝对不会纵容一介宫妃如此损害自己的圣德。
而他自己,也必定会一战成名,在众多新晋寒门子弟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朝廷中流砥柱,他日调入中枢,也不是完全没有指望的事!
“至于姚小姐,既为原告,当堂签过文书记录,便可自行家去,只是为保案情顺利结审,务必要随传而到。”
姚湘满意点头,俯身一礼:“多谢大人伸张正义,我夫妇二人必定好自保养自身,此案了结之前,绝不敢再让自己有任何闪失。”
卢禀对她的表现也甚为满意,退堂过后还专程与她问询陈云杉的伤势。
姚湘只笑着道:“多谢大人关心,我方才都是按三公子吩咐的来说的,他并没有什么妨碍,大人也不必担心。
他还让我给大人带句话,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卢禀心下了然,随又拱手道:“多谢姚小姐告知,三公子有你这样的贤内助,不愁将来前程锦绣。”
他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方才堂上,姚湘知己知彼,有勇有谋,不但成功套出对方行凶作案的供词,还趁势打压了那位宫里的嬷嬷。
关键是让他能清楚的探知到深浅,不至于做个睁眼瞎,被那狐假虎威之人牵住口鼻。
如此恰到好处的维护官威和体面,当真是觉得酣畅淋漓。
梅园。
陈云杉得知姚湘是被京兆府的衙役给随身护送回的,便明白初战已告捷。
他唤来沈照吩咐说:“现在可以行第二步了。”
沈照领命出去,姚湘好奇问:“案子不是已经移交给卢大人了吗?他应该也是个硬骨头,不会轻易与人妥协的,你这还不放心?”
陈云杉疲惫一笑,姚湘从清晨出门到现在正午归来,他都是提心吊胆,并没能松懈半分。
“话虽如此,但此案毕竟涉及到内宫娘娘,稍有行差踏错,便能颠倒乾坤。
即便皇上为自身圣德考虑,为平物议,最终还是处置了平津伯府,但若因此惹恼圣意,也会覆水难收,那并非我初衷。”
姚湘想了想,直问他道:“所以你的初衷便是借这个案子一战成名,不但让满朝文武都记住你这个人,还要在皇上心中留下好印象。
如此借助这股外力青云直上,便能顺理成章的在陈家站稳脚跟。
从此以后,你与正院分庭抗礼,便不再担心有朝一日出门,会再被自家人暗害了。”
陈云杉忍不住伸手要来握姚湘的手,被姚湘瞪着眼睛缩开了。
见她一脸防备,他便笑着指她身旁的小案几。
“把那碗茶递给我。”
姚湘虽疑惑,还是照做了。
陈云杉低头喝了一口茶,恢复了神态,依旧笑着点头道:“所以,宫中之事也不容半分有失。
我日前结交了一位内廷的公公,此人是丽贵妃身边的人,丽贵妃为人谨慎持度,也是出身寒族。
但更重要的是,她与赵家那位贵嫔娘娘向来是不合的,我方才便是让沈照潜去宫中,送信给这位娘娘。”
姚湘细想一下,只恨不得拍手叫好:“如此,那便当真是万无一失了,你与卢大人一个暗一个明,前后夹击,不愁这赵家不倒!”
陈云杉也笑了,“你方才形容卢禀是个硬骨头,当真是精妙之极。
只是他擅长冲锋陷阵,而我更胜在运筹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