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沈樾放下狠话离开后，沈行昭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这不是回宫的路。”我坐在马车往外看，这是出城的路。
沈行昭点点头：“带你去看一看阿鸢的墓。”
阿鸢……宫里的宫女死后尸体会统一处理，我没有办法替她好好安葬。
没想到沈行昭竟然将阿鸢的尸体带出来了。
“其实，我之前一直和阿鸢有书信往来，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马车停下，沈行昭带我来到了一个学堂。
“她是天文学家，我也算和她有一些共同语言。”沈行昭推开了学堂的大门，里面有一二十个年纪不一的小孩子，他们脆生生地叫着夫子，沈行昭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你也是天文学家？”我问道。
沈行昭摇了摇头，“我是……大学教授，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和夫子差不多吧。”
所以他在城郊开了一个学堂？堂堂三皇子来这里教书，未免太奇怪了吧？
“阿鸢的墓就在学堂后面的槐树下，她说她小时候老家有一棵槐树，她从小就喜欢爬上去看星星。”
我知道，她和我说过，她还跟我说——
清月小姐，就算家人不在身边也要好好爱自己，
我的家人，恐怕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所以，清月小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喃喃开口：“阿鸢……”
沈行昭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阿鸢回到了她的那个世界。”
4.
之后我经常去学堂帮沈行昭打杂，他是三皇子不宜露面，所以他每次上课都在屏风后面或者戴着斗笠遮住脸，他的身体实在不行，上不了多久的课就会歇一会儿，于是他休息的时候我就替他上课。
一来二去，孩子们都叫我女夫子，城郊学堂有个女夫子的消息传开了，学堂人人平等，不收学费，大家都把孩子送来学堂念书，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只要会识字他们就满足了。
学堂的规模渐渐大了起来，我们的人手不够了。
沈行昭让我不用担心，人手的事他来想办法，他说这话的时候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越来越冰了，整个人仿佛要碎掉了，只有才教书的时候，他眼里的神采奕奕才让他有了一丝生气。
太后最近没空管我，她去清云寺礼佛了，其实她也没怎么管过我，对我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往学堂跑得越来越频繁。
安阳公主的生辰宴快到了，宁玉姝忍不住来找我。
“长姐，该你兑现承诺了。”宁玉姝怀疑地看向我：“你该不会想赖账吧？我有一百种方法让父亲把你关回去。”
“其实让太子娶你很简单，他想要的，你给他不就行了。既然没有感情，那就交换利益。”
我知道宁玉姝是聪明人，我与安阳公主是闺中密友，她早已对太子十分不满，我的请求她是一定会帮的。
而我，我是不会去安阳公主的生日宴的，毕竟，在场只需要一个将军府嫡长女。
安阳公主生日那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将军府的二小姐宁玉姝和太子被发现在客房行云雨之事，皇上震怒，将宁玉姝指给太子为良娣。
父亲差点打死宁玉姝。
我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
“孽障，你就这么想攀上太子？我为你选的韩齐是今年的探花郎，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父亲气得青筋暴起，脸色涨红。
“那又如何？太子身份尊贵，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女儿非太子不嫁，你替姐姐选的夫婿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才不要嫁什么探花郎。”宁玉姝跪在地上，眼里满是不甘，“你就是偏心姐姐！”
“我偏心她？我是为你好！太子性格暴虐，杀人成性，你嫁过去……”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我鼓起了掌，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有一瞬间地愣住，也只是一瞬间。
“你嫁过去，必定是受尽折磨，恐怕没有全尸啊。”
我顺着父亲的话说道。
我说得对吗？父亲？你的确是偏心，只不过偏心的不是我罢了。
“是不是你的主意？安阳公主只给你发了请柬，为什么姝儿会在她的生日宴上？”
父亲手里拿着鞭子想来打我，我没有躲，硬生生地挨了他一鞭，背上火辣辣地疼得跪坐在地上。
“是，您不是需要一个人攀附上太子的势力吗？为什么我可以，妹妹不可以？父亲，我只是您用来笼络权力的工具，只有宁玉姝是您的女儿。”
我生来不爱哭，除了阿鸢死的那日，而现在我的鼻子有点酸。
5.
沈行昭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学堂了，我不放心，决定是他府上看看他。
没想到却碰到了沈樾，他抓着沈行昭的衣领，手里还拿着一把刀，那把刀在滴血。
“沈行昭，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你以为父皇能护你多久？将来这天下迟早是我的，等我登基，我第一个杀了你！”
“沈樾！你疯了？”我大喊，用力地拉开他，他一个踉跄竟然真的被我拉动了，他的脸很红，似是喝多了。
沈行昭咳嗽了几声，我急忙扶住他：“他没伤到你吧？”
他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血，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一把带血的刀。”
我眼神一变，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又犯病了。”
沈樾从出生开始，就极其缺乏同情心，一开始是虐杀小动物，后来是直接杀人，并且越杀越多，后来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杀人，而是喜欢将他们折磨致死，肢解他们，放在他的密室里。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皇上皇后每年都请不同的人替他看病，他还以为是给他检查身体呢，那些人酒后失言，无意中被我听到了。本来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很多情况下他也算正常，直到他杀了阿鸢，我才彻底相信他就是一个疯子！
“反社会人格障碍。”沈行昭听了我的解释，沉思了一下，“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暴虐，在这个时代肯定是没救了。”
“宁清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原来你早就和沈行昭勾搭上了，我就说他上次怎么会来帮你，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沈樾看着我们两人，摇摇晃晃地就要朝我们砍过来，在离我们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直直地倒在地上，我松了一口气。
正当我转头看向沈行昭时，他也倒下了，我的心脏漏了一拍，慌了，急忙叫人过来。
沈行昭是早产加难产，所以身体十分不好，后来虽然经过调理慢慢变好了，十岁时的一次中毒彻底伤了他的根本，那是一种剧毒，幸好沈行昭当时吃得少，再加上从小就用名贵药材滋补，没有当场毙命，后来虽然救好了，太医说，不能活过二十岁，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我没想到安阳公主和一个陌生的男子会来，他们来的时候沈行昭已经醒了。
安阳公主看见我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尴尬一览无余。
“我们听说三哥晕倒了，来看看他。”安阳公主摸了摸鼻子，“清月，你怎么在这里？”
“她是我的朋友，也是阿鸢的朋友，都是自己人。”我还没开口，沈行昭替我解释道。
“我和清月都是老朋友了！清月的厨艺天下第一好！清月你已经好久都没来找我玩了。”安阳公主作势就想挂在我身上，我笑着躲开了，“好好好，改天去你府上给你做饭吃。”
“清月小姐，我是韩齐。”在我和安阳公主的打闹中，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男子突然开口，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对他微微颔首，他一双丹凤眼看起来的确好看，对得起探花郎的身份。
如果今天没有看见安阳公主和韩齐，我不敢相信他们也是穿越而来的，安阳公主是一名警察，在晚上执行任务的时候突然掉进一个坑里就到这里来了，韩齐则是一个刚高考完的高中生，晚上在家里打游戏，突然天降异象，他触电了而来到了这里。
他们四人一直在寻找回去的机会，阿鸢一个月前告诉他们已经知道了回去的方法，还需要再确认几天，没想到等到他们四人见面，阿鸢就已经死了。
“我走之前必定宰了沈樾给阿鸢报仇！”安阳公主气得直捶桌子，韩齐则是一脸生无可恋，“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只有阿鸢姐姐知道，我躺平了。”
我有些自责，如果不是我，阿鸢不会死。
沈行昭开口道：“不是没有机会，之前我去替阿鸢安葬的时候，发现她一直戴着的木质发簪不见了，我后来又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
阿鸢头上有我送她的昂贵的发簪，为什么其他的发簪都在，只有最便宜的，平平无奇的木质发簪不见了？
谁会拿走？
“沈樾，是他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