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么多奴隶放出去,稍微走漏一点风声,咱们就要面对十倍百倍的敌人,这个风险不是咱们能够承受的。”杨明凤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宋鹞飞哑然。
他知道小丫头说的对,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一些。
蒙克在游彪的翻译下,明白了杨明凤的打算,反倒是松了口气。
他本就没有家了,被放出去也无处落脚,留在这里还能管饭,干几个月后还能拿到盐做为工钱。
有了盐,他可以拿去草原部落贩卖,做些来回的生意,勉强也可以糊口。
如此看来,这倒是最好的安排了。
“你们……你们能不能帮我兄弟治治腿?他的腿被打折了,再不治人就快没了!”蒙克迟疑了一下,没报什么希望地恳求道。
他觉得这些人虽然占了鞑子的据点,不表示他们就是好人,就能无条件地救助达尔特。
这些鞑子虽然可恨,但是小丫头眼睛都不带眨地杀了两千人,也足见其心狠手辣,自然不是什么善类。
“带我去看看!”杨明凤没有迟疑。
对于蒙古人她是怀有好感的,哈尼尔奶奶家的帐篷,曾给过她一夜的温暖和安宁。
“请跟我来!”蒙克没想到她答应地这般痛快,暗自松了口气,忙在前面引路。
“我们也去看看吧!”沈六原本想叫小丫头去休息的,见状便转身对游彪等人说了一句,紧跟着走了过去。
蒙克拿了插在帐篷外的火把,撩开挡风的牛皮,走进了拥挤的大帐篷。
奴隶们早听到外面的动静,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惊恐不安地挤在一堆。
直到蒙克拿着火把走了进来,众人才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板一般,七嘴八舌地询问他外面发生了何事?
“驻地的鞑子都被人杀了,现在这里换了新人看守。”蒙克简短地说了一句后,快步走向昏睡的达尔特。
“那是不是我们可以走了?”
“我女人和妹妹呢,她们还活着吗?”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听了蒙克的话,奴隶们立刻激动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急切地询问道。
“走不了!”
蒙克扫了众人一眼,有些不忍打击他们,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他们要留着我们挖盐,不过吃食待遇不会苛待我们,等七月还会放我们走,到时候会允许我们拿些盐当做工钱。”
“为什么会这样?既然杀了鞑子,为什么还要关着我们!”
“我不想留下来挖盐,我想回家,呜呜……”
“我太想我的阿爸阿妈了,我要回家啊,呜呜……”
“回家”二字,令众人情绪瞬间失控,大部分人哭了起来。
“大家安静一下!”一声清脆的童音威严地响起。
从门口进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黑瘦的小丫头,一双晶亮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各位兄弟,请稍安勿躁!
我们是大明边军,方才已经杀了驻守在这里的鞑子,给大家报仇雪恨了……”杨明凤笑着对众人说道。
“咕噜拉露……”游彪翻译了小丫头的话。
听到欺辱自己,屠杀自己家人的鞑子死了,奴隶们群情激动。
他们下意识地给杨明凤等人跪了下来,感激地高呼:“多谢你们,多谢大明边军!明军万岁!万岁!”
杨明凤见火候差不多了,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都非常想念亲人,都想回家,可是现在的草原是鞑子的天下。
你们回去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举报再抓回去,甚至会连累你们都家人。
而我们这里的情况一旦暴露,也要面对鞑子十五万兵力的围剿。
这样一来,不仅对你们是一场灾难,对我们也同样是一件棘手的事……”
那些蒙古奴隶不吭声了,互相望了望,有些无奈又有些郁闷地坐到了地上。
“草原是鞑子的天下,但大明不是啊?我们是汉人商贩,求求你们看在同为汉人的份上,放我们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小姑娘,我们是汉人,求求你,放我们回去吧?”
“我们被抓了半年了,还不知道家里什么光景呢!也不知道家里人饿死没有呜呜……”
一小撮汉人奴隶膝行过来,连连向杨明凤等人磕头央告道,有人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游彪看着不忍,出声劝道:“凤儿,他们是汉人,放他们回去吧?”
“凤儿,你若是怕走漏风声,我们回鹅儿颈的时候带上他们同行便是?”周虎也劝道。
“不行!但凡里面有一个鞑子细作,咱们两千兄弟就得折在这里。”杨明凤摇了摇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开这个口子。
“我们哪里是什么细作?真要是细作,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汉人奴隶中,一个六字须的瘦高男人怒了,撩起身上的伤痕展示道。
其他人也纷纷亮出自己身上的伤疤,确实一个个都被打得很惨。
游彪几人都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同胞,但想到小丫头先前所说的话,又不好替他们求情,只得无奈地避开目光去。
杨明凤笑了笑,不为所动地说道:“我知道各位在这里受苦了,你们且再忍耐三个月,我保证会让大家六月底平安回去!
并且在这期间我会让大家吃饱穿暖,绝不会再让大家受到虐待了,大家只管放心便是。
我希望各位汉人兄弟以大局为重,暂时留在这里帮着挖盐,等待到六月底,我自会让你们带着盐满载而归的……”
“你,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瘦高男人气愤地说道:“太没有王法了!想拘禁我们就拘禁我们……”
杨明凤眼神一冷,淡淡地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不管在哪,我们大明边军都是奉王命行事,你们是大明百姓,难道要对抗王命不成,这可是杀头之罪!”
这话令几个汉人打了个寒噤,尤其那瘦高汉子冷汗直冒。
这小丫头是赤果果地警告自个儿,不听话就直接杀了!
“我,我们自然是配合诸位行事,方才是……是在下胡言乱语,还望各位军爷不要与小的一般计较……”瘦高汉子怂了,慌忙拱手央告道。
杨明凤轻哼了一声,懒得再跟这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愚夫多费话,快步走到蒙克跟前。
她这才看清楚牛皮上躺着的病人,竟然是达尔特!
“达尔特,你怎么会被抓回来了?”杨明凤喊了一声,看他还是昏睡不醒,忙摸了摸他额头,顿时感觉十分烫手。
蒙克吃了一惊,他听这小姑娘的口气,似乎认识达尔特,还知道他逃跑过一次,不由暗暗猜测起这小丫头的身份来?
杨明凤皱紧眉头,仔细查看了一下达尔特小腿上的伤口,只见腿骨断裂成一个错位的角度,整个小腿已经肿胀流脓,情况已经十分不好!
“这情况有些凶险了!得弄点消炎排脓的草药给他敷上!”杨明凤站直了身子,对身后几人说道:“我得去外面草地上找些草药。”
“派两个人去找吧?外面太黑,又有狼,你别自个儿去。”沈六劝道。
“不行,他们不认识我要找的草药,必须得我亲自去。”杨明凤摇了摇头。
“我带人陪你去吧?”沈六不放心,这么聪慧的丫头若是折在狼嘴里,可惜了的。
“不行,谁去都行,你不能去。”杨明凤坚决摇头。
开玩笑!这位爷若是出了事,那可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
“凤儿,我陪你去!”
“我也陪你去!阿豹阿虎,你们也同去。”
宋鹞飞和温子瑜二人最是紧张小丫头,赶紧说道。
“没事的,我带二十个人跟过去,遇到狼群也不怕。”游彪同样也很紧张小丫头。
这一路行来,他算是看清楚了,兄弟们跟着这丫头才有奔头。
不说多了,就冲她小小年纪行事有章法,做事不手软就能看出,她绝对不会不是池中之物!
“那早去早回,莫要在外面待太久!”沈六只得嘱咐了一句。
“我去准备火把和马匹。”丑驴子忙转身走了出去。
……
白日的草原很美,可夜晚的草原却被黑暗笼罩,静谧到令人恐惧。
月色很不明朗,只能靠着手中的火把照亮方圆十多米。
嘚啵嘚啵……
远离了盐湖区域,荒草渐渐丰茂了起来,杨明凤率先停下马来,拿着火把在草地上搜寻。
游彪他们不识得草药,骑在马上四散围成圈,既手拿火把给小丫头照明,又能替她警戒周围的动静。
嗷呜呜——
远处传来狼嚎声,似乎正朝这边靠近。
杨明凤抓紧时间蹲在草丛里搜寻,这里长了很多苜蓿草和野蒜,挤占了其他野草的生存空间,寻找起来很不容易。
“凤儿,你要找什么草药?我帮你找。”宋鹞飞下马来。
杨明凤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帮我找些蒲公英吧!蒲公英能清热解毒消炎,多找些备着也好。”
“好!”宋鹞飞点了点头,在草丛里翻找起来。
在密林里那番生死搏杀,无形中拉近了他二人的关系,彼此做事也有了一些默契。
不多时,杨明凤终于找到了要搜寻的排脓消炎的败酱草和鱼腥草,虽是常见草药,可刻意去找它们,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我找到蒲公英了!”宋鹞飞也有了好消息。
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扯了好些草药装进马褡裢里。
嗷呜——
一声近处的狼嚎吓了杨明凤一大跳,忙翻身上马看去,却是周围出现了好几十头狼围了过来。
唏律律——
马儿们有些躁动不安,身经百战的游彪淡定地拔刀与这些狼对峙。
“怎么会这么多狼?”杨明凤惊讶地左右看了看。
“估计是那边埋在土里的血腥味吸引来的。”游彪抬刀指了指右前方的区域。
杨明凤打了个寒噤,意识到那片就是两千鞑子的埋骨之地。
先前她没有跟着丑驴子他们出来处置俘虏,也不清楚尸体埋在哪里,这会儿知道了,还是有些瘆得慌!
“咱们走吧!估计这些狼对咱们围而不攻,是因为咱们有马,奔跑起来它们不一定撵得上。
再加上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它们大概只是想把我们撵走,避免我们影响他们进食而已。”观察了一阵,温子瑜总结道。
“那些尸体,我不是让埋在一米以下吗?”杨明凤纳罕道:“狼还能刨出来吗?”